由大其力到班羊路程大约叁天,重峦迭嶂,虎豹出没,在现代武装之下,这条路与二十年前相比,不算康庄坦途,但轻松太多。
阳光筛过林隙,颠洒上挡风玻璃。
五六年间,这位梭温将军忽然有了名号,泰乔义猜想兴许与九十八师残部有关联,否则其根据地不会在那片熟悉高原中心,冥冥中,顺着牵引自己又回到这里。
心中没有太多近乡情怯的感觉,此处势力纵横交错,每十年就是一种面貌,
六十年代末,法国势力离开印度支那,美国人紧接着填补真空,在背后提供武装支持罂粟种植,俄罗斯人同样扶植势力对抗美国以及缅甸政府军,巨大利益引发部落混战,毒枭争夺地盘,各方打着掸邦独立与反独立的大旗,掩盖其中势力交锋。
透过中人联系上后,对方非常谨慎,直到他扔出一个名字,才于几日后得到了电话商谈,进而约定会面。
行程确认,又是好几周,自己先绕道香港,无论是成衣厂或是食品贸易公司总要虚应一番,将戏做足。
暗地里,资金已调度到埠。
进入大其力之后,免梭温疑心,他同样只带保镳阿晋,军用小卡车停在一处溪谷,这里已经非常接近约定的班羊,这样明面上的大镇不只属一股势力,梭温的村寨还要往山里走。
不下雨时沙尘飞扬,满车满身灰黄一层,他下车洗脸,清泉漱石。
刚闭上眼,扬脸踩水的小女孩,纤细足踝在光线下踢起一片彩虹,一下将他与身旁的少年洒得满头。
少年虎地一下窜进水里,健壮灵巧如猎豹,“好哇!小玉,别跑,阿义快过来!”,他边跑边回头,脸上满是明亮的笑,灿烂的像溪水粼粼反光。
然而群山倏忽低吼,仿佛夏日大雨前的雷鸣。
记忆残梦霎那消逝,冷水流过指缝,阿晋警戒地望向四周,山谷有如一个巨碗将音波汇聚,此处只一条土路通过,动静却是四面八方拔山倒树。
他抬起头,烈日之下,无数骑兵窜出崖上森林。
出乎意料的,梭温将军很年轻,也许不到四十岁,样貌像华裔与当地人的混血。
连年战乱,流兵集结,整编,打散,再度整编,是这里的常态,而之前泰乔义透过中人报出的名字便是以往统领这一代马帮主事的名号,姓萧。
时过境迁,他也不知道此时此地话事的人是谁,梭温既然给洪化堂供货,想来与华侨有些渊源,只能靠猜测与运气。
没想到梭温正是这位马帮主事的孙子,本名萧问,其父取了附近大土司之女,说起来,当年还是见过的。
这么一叙,双方距离顿时拉近不少,面貌黝黑的男人嘿嘿一笑,“没想到是自己人,小时候说不定还和你们兄弟俩打过架。”
泰乔义面上笑着与他拍肩拥抱,心中却震慑于这个村寨如今的景况,原本的九十五师残部不仅与马帮融会于一炉,且以马帮为主,要知道九十五师毕竟曾是正规作战部队,四十年代由北方退入东南亚重山,而马帮则是盘据山道两百年的华侨土匪后裔,以往多有合作,只没料到有一日会整并在一起。
离开缅甸之后,这片山上发生了什么他并不知晓,但萧问将村寨武装的铁桶一般,英语粤语都极其流利,能于这片罂粟血海闯出名号,应是个极灵活的人。
与灵活的人做生意,有好有坏。
“阿义,不介意我这样叫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