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书记饶有兴趣的上下打量她,姿态仍旧是那样平易近人,可澹台梵音如今无论如何也亲近不起来。老书记示意身后的人不要跟来,自己迈着小步向前走,左右大个刚才还跟哼哈二将似的死守不动,现见了老书记,就像两个见了长辈的孩子,乖顺的往两旁退了退。澹台梵音左边是宁飞,右边是退到几步远的大个,她被“两头夹击”的无处可去,只好捋了捋情绪,挤出一个看似无懈可击的笑容。
“……老书记……现在这样称呼您估计不太合适,叫您大老板又把您叫俗了,要不您给我个提示,总不能‘您、您’的这样叫下去吧?”澹台梵音对老书记说。
“叫书记也无妨,它也是我其中一个身份。人有千千万万种面孔,哪一个都是自己,叫哪个名字又怎会有什么不同呢。”
“我会别扭。”澹台梵音直言不讳,“老书记在曼殊岛照顾过我,算对我有恩,我很尊敬他,但如今站在我面前您……该说有仇还是有怨呢……既然身份变了,称呼自然要变,还请您见谅。”
老书记哈哈大笑起来,身旁的俩大个和新冒出来的手下似乎都有点惊奇,他们大概从来没见过老板笑成这样,澹台梵音觉得他们望过来的目光像在看猩猩。
“那你就叫我……我想想,叫我常爷爷吧。”
澹台梵音:“……”
着实是个亲切友爱的称呼。
她觉得周围这帮人眼睛瞪得更大了,特别是假“石小筑”,眼珠子险些从眼眶里掉出来。
澹台梵音心里直犯嘀咕,她应该没走错地儿吧,这画风不太对啊,老头跟来客串的似的,说好的大老板的威严和狡诈呢?
“……常……常……常爷爷……”澹台梵音使出吃奶的力气挤出这仨字,婴儿时学叫妈妈都没这么费劲过,“您是姓常吗?”
老书记眯着眼笑道:“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啊!
“不太适应?”
你说呢?!
澹台梵音忍着没把这句话说出口,顿时感觉自己酝酿好的如临大敌的情绪都随着这声“常爷爷”一起泄了出来。
她忍着胃内强烈的不适,开口道:“那么,常爷爷想先处理哪一个?”她抬眼扫了扫身旁一言不发且表情凝重的假“石小筑”,从他这一路上的表现来看,他应该不知道老书记会出现在这,“不如您先告诉我,这边这位又该怎么称呼?”
老书记笑了笑,像是面对一个不懂就问的孩子,语调中充满了从容不迫,他眼珠慢慢移动,从她身上移到身处黑暗与光明夹缝中的“石小筑”,目光倏地冰冷起来,在那一刻,澹台梵音才终于感觉到了一丝麻木冷酷的气息环绕在他身上,“常总,别来无恙啊,如果不是这丫头搞的这一出出,我怎么会意识到小时候围着我转、长大后对我嘘寒问暖的乖孙儿是只想把我一口咬死的白眼狼呢?我老啦,想找个安静点的地方避避世、放放手,没想到放手的代价是那么多年轻孩子的命,你打着我的名号胡作非为,把我这老家伙蒙在鼓里、耍得团团转,不是一般的心机啊。”
他一脸苦笑,但笑得让在场所有人、包括澹台梵音都胆战心惊,山间冷风吹起,冻得她不禁又一哆嗦。
“先进来吧,慢慢说。”
老书记话音一落,原本退到两边的大个忽然一边一个的站在澹台梵音和“常总”的身后,用气势逼迫他们跟上。
“死老头见到你心情倒是好。”并肩行走时,“常总”不待见的低声说。
“那是自然,我讨喜啊。”澹台梵音准备跟他过不去到底。
进入车库一般的大铁门后,里面是温暖舒适的房间,老旧的壁炉里跳动着金红色的火焰,几根不知从哪横过来的绳子上吊着一颗颗明亮的灯泡,亮度是足够,只是盯得时间长了容易晃眼。老书记在一大堆人的围绕下坐在了客厅的正前方的位置。
“刚才,你见了我并不吃惊,”老书记坐好后开口,“是早就猜出来了?”
澹台梵音无声地笑了一下,“只是……半信半疑。这位常总闹出了那么些大动静,幕后的大老板……当然如果还活着的话,不会察觉不到,可如果他察觉到了,为何不行动呢?可能是他想要坐山观望。后来,史艳脑袋的异常给了我一个想法,史艳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农村妇女,在社会底层挣扎生活,跟高高在上的常总连边都搭不上,是什么原因他选中她作为实验对象?换句话说,常总是怎样知道她的?”她面向老书记,“这个人一定非常了解曼殊岛的历史背景,同时了解史艳这个人,因此必定是岛上的村民,纵观全岛,能让宛玉放松戒心、无条件信任的屈指可数,加上年纪这块,得出答案就不难了——是您,您将史艳的情况随口说给了常总。”
“为什么不是年轻人,就没想过我不需要亲自去吗?”
“自然想过,所以首当其冲的就是画家,可那哥们的脑子正常的不得了,人也没什么过人之处,按照大老板一向的挑人方式,怕是入不了他的眼,村里的其他人……就更不用提了。”
“你怎么想到去查史艳?”
“至今为止发生的一连串事件中都有你们的影子,不查?那我不成傻子了!”
“原来如此。”老书记点着头,“你费尽心力刺激我孙子出来,就不怕他杀了你?”
澹台梵音装模作样的想了想,“……可您不会让他杀我,咱爷俩打交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您和您周围人是个什么脾性,我再清楚不过,对于感兴趣的东西会留在身边慢慢观察,我要做的就是想方设法引起你们的兴趣,让你们……舍不得杀我。”她侧脸看了眼宁飞,“老爷子,宁飞是您的人,通过他阻止您孙子朝我下手,应该不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