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九曰上午十点,南昌城笼罩在一片喜庆之中,满是弹痕的焦黑城头上插满了青天白曰满地红的旗帜,鲜艳夺目的大幅红蓝标语,从城头一直垂到城墙根,德胜门内外彩绸飘飘,人山人海,身穿白色礼服的军乐队奏响了雄壮的军乐曲,数以百计的中外记者占据各个有利位置,举起手中的照相机噼噼啪啪地拍照,在股股升腾的烟雾中记录下这一历史时刻。
国民革命军蒋总司令骑在雄健的枣红色战马上,一身威武的将官礼服衬托出他坚毅的姓格和骄傲的气概,黑色披风随着骏马的前进而飘逸流动,数十名骑着战马的将帅簇拥在他的两边和身后,两百四十人的旗帜方队紧紧跟随,在潮水般的欢呼和飘飘旗帜中缓缓入城。
作为国民革命军第一军的优秀代表,获得全军“模范营”称号的安毅部模范营一连有幸参加庆典仪式,并获得跟随在旗帜方队身后成为第一个入城的战斗部队的殊荣。
一身新军装的安毅满身披挂,骑在高大的小黑驹背上,两边是骑着枣红战马的尹继南和骑着“黑妞”纯种马的顾长风,三人身后是高大魁梧有着一脸络腮胡子的模范营一连长鲁雄中尉,他单手举着著名的“模范营”战旗,副连长和教导员骑着马跟随左右担任护旗手,高高飘扬的战旗上的一个个焦黑弹孔,让成千上万的人民看到了这支优秀部队的勇猛和彪悍,特别是跟在战旗后的一百三十三名骑着战马全副武装的弟兄们,身上洋溢出的彪悍气概令人侧目,这队每个官兵身上都至少背着两支枪的作战部队,引起了中外记者和欢呼市民的浓厚兴趣,所到之处无一例外地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安毅无比的轻松,骑在马上不时与尹继南和顾老二进行交谈,人群中身穿学生装的一个个秀气女生引发安毅极大兴趣,江南水乡少女身上特有的温婉秀灵的气质,令安毅心中啧啧称叹,只觉得任何的老电影老照片老记忆,都在这一张张青春的笑脸和一个个欢呼雀跃的娇媚身影面前黯然失色。
同样,英俊的安毅和气质独特极富男人魅力的顾老二,同样是无数女子瞩目的对象,两人骑着同样高大的黑马,身上同样是军官的披挂,惹来无数热切的目光和惊讶过后诚挚的微笑。
吊着一只胳膊的安毅心中感叹,在获得一阵阵热烈的欢呼和喝彩中,恐怕很大一部分都是冲着受伤的左臂来的。
两个小时的隆渝城典,终于在城中的北洋政斧江西省府大院的恢宏大门口结束,政治手段舞弄得越来越纯熟的蒋总司令深韵宣传的强大力量,立刻在议政厅宴请中外记者和前来探风声的各国使节,江西省、上海及江浙各地的名人名流也在邀请之列,一时间将星云集,富贵逼人,到处都是一副欣欣向荣、和和睦睦的美好景象。
安毅部在驻扎于东湖湖畔的四团营地里用过午饭,安毅估计今天见不到总司令了,觉得没自己什么事也就向四团弟兄告辞,刚率领百余名欢欢喜喜的弟兄们走出城南进贤门数十米,身后传来的让道回避命令越来越近。
安毅惊讶地回头一看,数辆汽车在一个连马队的引导下开出城门,安毅急忙下令全体让道肃立。
二军的一个连骑兵凶神恶煞地奔向西南,一辆辆满载行刑宪兵的汽车押解着一批批人犯跟随,在数千民众或是惊讶、或是欢呼的围观下缓缓开出城门。
“老大,你快看!第二辆车上,押解在车厢前面背上插着块‘斩’字牌的人犯,就是著名的侠盗沈翔峰啊!”马上的顾老二惊呼起来。
安毅一看,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被两名强壮的宪兵死死按在驾驶室顶部后方的年轻人犯竟然赤裸着上身,两根粗大的铁链穿过人犯的琵琶骨,红色的脓血已将他满是伤痕的强壮胸膛染得斑驳一片,他的脖子上紧勒一股粗麻绳,在锁骨被铁链穿锁的情况下,他的健壮双臂仍被死死绑到身后,可是他依旧蛮横而倔强地挺直脖子,在两名宪兵的强按下用力昂起他不屈的头颅。阵阵寒风呼啸而过,将他凌乱纠结的肮脏长发吹向后方,露出一张满是青紫印迹的消瘦脸庞,被烧焦的双眉下,一双寒光闪烁的眼睛喷射出哀怨和不屈。
卡车越来越近,距离安毅一行不到五米,车头上方的死囚突然对着众人的方向露出个笑容,令安毅心里一阵抽搐,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顿时充盈他的心中,竟然没来由地一阵烦躁,不知此时自己的感觉是恐惧、难过还是别的什么。
“走吧,咱们回去。”
车队过去后,安毅无奈地摇了摇头,下令返回。
顾长风弯下腰,一把抓住安毅的小黑驹的缰绳,难过地对安毅低声说道:
“老大,沈疯子似乎认出我来了!七年前小弟曾跟随恩师上武当见过他一面,他的师傅松鉴道长与我恩师是故交,沈疯子当时尚未出师,我师父说他是武当太乙门的唯一真传弟子,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松鉴道长唯一的徒弟,只是这么多年了,我都没有见过他第二次,也没有再上过武当。
前两年,我听说他被赶出师门,终身禁止再踏上武当一步,原因如何谁也不知道。再后来,他在江湖上的名气越来越响,尤其是他黑白通吃的坏习惯在道上传得沸沸扬扬,也到处树敌——你不知道,他竟然敢孤身一人到天津的大军阀曹锟府上偷出两把宝刀和价值数万元的一串珍贵南珠,千里独行袭击直系奉系车队的事情也时有发生,虽然谁都没证据,但全都认定是他干的。
北方各府衙四大内家高手奉命联合查案,出门十天就放弃追查回去了,对北洋中央政斧的几个老大说,要是再让他们查这个案子只有辞职还乡了,那些老大们听这些高手这么一说也只能不了了之……此人是百年不出一个的奇才啊,就这么窝窝囊囊的死去,实在太可惜了!”
安毅无比惋惜地长叹一声:“确实是人才啊!只可惜这样桀骜不驯的人才,谁也用不了,看来就连老天都嫉恨他,让他英年早逝。
昨天晚上,我陪同获释的浏阳赤卫队长老方等人吃饭时,也听到他们谈起这个沈疯子,老方他们之所以被关押在老南昌的监狱,就是因为这个沈凤道劫了他们的一笔巨额资金和一箱药品,双方追追杀杀从湖南到江西连续几天几夜,最后双双撞到皖系将领杨池生部的枪口上,我还以为他当场就被打死了呢,没想到竟然是被关进了南昌城,唉……”
“老大,能不能救他一命啊?怎么样他也是我的故人啊……”
高傲的顾长风冷峻的脸上第一次露出痛苦的哀求之色。
“这……”
安毅四下看了看,见到尹继南也是满脸的惋惜之色,沉思片刻低声说道:“好吧,我去试试看。不过虎头,我先把丑话说在前面,如果我尽力了仍然救不了他,那就证明是天意,你也别怪我好吗?”
“老大,你的为人我还不知道吗?要是连你都救不了他,就真是天意了!”顾老二感慨万千地眺望车队的方向。
安毅转向尹继南,小声问道:“刚才过去的骑兵连是二军的,车上好像有几个是总司令部政训部的,你看清楚还有哪个部门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