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龙泉自然不会接枪,拿了枪就等于造反,他狠狠瞪了梁茂才一眼,回到座位上抽烟,别人见盖大王偃旗息鼓,也不好消停下來,彼此窃窃私语的议论,都觉得陈长官不会把他们怎么着。
就这样过了整整一天一夜,次日中午,陈子锟终于出现,神色有些疲惫,众人都默默不语,等他发落。
陈子锟慢条斯理的摘下白手套,道:“大家都饿了吧,我请你们喝酒,來人啊,摆酒。”
一队勤务兵走进來,在每个人桌上摆了一个海碗,抬进來四个酒坛子,当场打开泥封,在每人碗里倒满了醇香的白酒,大家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陈子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陈子锟道:“这酒是南泰的透瓶香,是我当江北护军使的时候买的,一直埋在地下,已经二十多年,怎么样,够味吧。”
陈寿耸耸鼻子,道:“够味,绝对好酒。”
盖龙泉道:“好酒。”
陈子锟摩梭着古朴的酒坛子,沉浸在往事中:“陈寿、老盖,你俩都是纵横江北的巨匪,曾蛟混江龙的名头也不是吹出來的,弟兄们都是真刀真枪杀出來的,我还记得那年,咱们和省军干仗,打得他们落花流水,抱头鼠窜,缴获了好些格鲁森快炮……”
他娓娓道來这些往事,弟兄们都动了感情,盖龙泉道:“大帅……”
陈子锟伸出手:“啥也别说,喝酒。”
说罢端起海碗,一仰脖咕咚咕咚干了。
大帅都干了,弟兄们自然有样学样,纷纷端起海碗來狂饮。
一碗酒下肚,陈子锟接着和大家交心:“弟兄们,有人说咱们江东军就是一窝土匪。”
陈寿暴跳如雷:“放屁,这话谁说的,我找他去。”
陈子锟道:“你别生气,坐下,这话一点不假,弟兄们都是绿林好汉出身,我也不例外,当年东北老林子里,我陈子锟报号双枪快腿小白龙,那也是响当当一条汉子,所以,我和大家投缘,我原想着,咱们弟兄能打能拼,再有阎肃这样的军师,龚梓君这样的财神爷,成就一番霸业,那是杠杠的。”
大家都沉浸在回忆中,当年峥嵘岁月,意气风发,大帅夜袭省城,活捉督军,二十來岁就是北洋上将军,这威风,这气派,这前途,普天之下有谁能与之匹敌。
“唉……“陈子锟长叹一口气,“可惜造化弄人,我还是沒这个运道,这天下的英雄太多太多了,弟兄们再帮衬,咱们也只能占据江东一省,北平有个算命先生号称胡半仙,算命很准,他说我这辈子到顶就是个上将,他算的挺准,不过我也知足了,这辈子能有你们这帮患难兄弟,值了。”
陈寿猛地站起來,心潮澎湃:“大帅,都在酒里头了。”
一仰脖,他干了第二碗。
大家齐刷刷站起來,捧起酒碗一饮而尽。
陈子锟也干了,抹抹嘴道:“我听一位哲人说过,军人的职责不是逐鹿天下,而是守护家园,我觉得这话对,当年军阀纷争,打來打去,打的*蛋精光,最后落得什么下场,还不是在天津上海做个寓公,那么多大帅称雄天下,能混到今天的又有几人。”
大家就都慢慢点头,这些年來他们跟着陈子锟,基本上是顺风顺水,大帅人脉广阔,手腕高明,和各路人马都有交情,若是换了别的大帅,早他妈歇菜了,大帅下野,部将自然作鸟兽散,就算是投降别个,也不过跟着吃个残羹剩饭而已,那还有什么大出息。
陈子锟忽然话锋一转道:“陈寿,我问你个事儿。”
“大帅请讲。”
“你当土匪的时候是怎么个干法。”
陈寿想了想道:“起初是绑票,劫道,后來名气大了,也不用费时绑人了,直接发信给财主家,就说你给我缴多少大洋,不然我绑你儿子,钱就送來了。”
陈子锟点点头:“你不打家劫舍。”
陈寿道:“那样干的也有,不多,把村子都祸害了,老百姓就搬家到县城去,乡下沒人,想绑票都找不着财主。”
陈子锟又问盖龙泉:“老盖,你又是怎么做买卖的。”
盖龙泉道:“我在杀虎口设卡子,收过往商户的买路钱。”
陈子锟道:“你们听听,做土匪的都有讲究,先是绑票,后來连绑票的程序都省了,盖大王手段更高,设卡收费,还保证人家的安全,这他妈哪里是土匪,分明就是初级阶段的诸侯,就是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