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时, 便是再后知后觉的人也能猜到究竟发生了何事, 人人惊惧不已, 就连院中先前在阿娘怀中不时哭闹两声的王家小儿都感受到了一触即发的紧张氛围, 再不敢啼哭撒娇。
一时间整座花园都静得针落可闻。
沁瑶一方面凝神留意着外头的动静, 另一方面暗觉奇怪, 怎么皇上前脚被蔺效等人救回, 后脚怡妃和太子便出现在书院外?
瞿子誉见妹妹脸色苍白,却只顾站着发呆,分明有些支撑不住的架势, 怕她倒下,忙起身将她拉到一旁坐下。
强逼着她吃了几口干粮,等她脸色稍缓, 这才顺着她的视线看一眼院外, 思忖着开口道:“怡妃怕是早有意制造机会让世子将皇上救出,因为倘若皇上死在宫中, 她和太子都洗刷不了嫌疑, 就算太子顺利登基, 也免不了担上谋逆的骂名。而若皇上跟世子他们待在一处, 怡妃既可以趁乱将皇上一并害死, 又可以将谋害天子的罪名扣在世子和卢国公他们的头上,等到平息动乱后, 她便可以名正言顺地铲除异己,扶太子上位, 堵住悠悠众口。最可怕的是, 世子就算早勘破他们的打算,出于道义,却也不能弃皇上不顾,是以,这这个法子算得上百试百灵,可见此妇人多有见识手腕,绝非鼠目寸光之人。”
他虽然来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可经过这短短几个时辰的变故,早已将来龙去脉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沁瑶顿悟,暗瞥一眼皇上,见皇上脸色阴得要滴水,看着像是极为齿冷的模样,显然跟哥哥一样,已将怡妃的伎俩猜得极得透彻明白。
她心中冷笑一声,懒得再将目光再在皇上身上停留,只从袖中取出早先在密宅画好的一叠符纸,递给哥哥一张道:“哥哥,这符叫固灵符,一会你们用水服下,能稳固灵根。女宿煞气太重,寻常人若不用这等灵符护体,就算能侥幸从它手下逃脱,也难保会被它的煞气损伤根本,轻则会病卧床头数月,重则会落下病根,有损天年。 ”
瞿子誉应了一声,借着水将符服下。
沁瑶又将符纸发给瞿陈氏和瞿恩泽,等爷娘依言用了符,便顺着左右将符纸一一发放下去,刚发到王尚书处,院门口却涌来一群人。
沁瑶直起身子,回头一看,却见缘觉领着一干弟子进来,身后还跟着好些蓬头垢面的百姓。
当中一人因生得格外姝丽,在人群中甚是打眼,沁瑶看清来人,怔了一怔,诧异莫名道:“康侧妃?”
康侧妃等人确实是缘觉及其弟子路过吴王府时顺手所救,依照缘觉的本意,自然是不愿去管吴王内眷的死活,可眼见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被追得尖叫逃窜,到底于心不忍,停了马车,将这些人一并捞了上来。
一路行来,又随手救了不少被煞尸追赶的老百姓。
在前院安置了一晌,只能安置一多半,剩下那些安置不下的人,便都被缘觉带到后院来了。
沁瑶看着完好无损的康侧妃,忽然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夏芫,她虽然手段颇多,却似乎远不如康侧妃能屈能伸,大难临头,也不知如今是死是活,
许是刚才仓皇逃命的缘故,康侧妃发髻有些散乱,但脸上一丝愁眉苦脸的模样都没有,手中抱着一个小包袱,精神奕奕,不像逃难,反倒像出门到此一游,一进院子,目光一扫,先看见被绑在一旁的吴王,愣了一下,转眼又看见了沁瑶。
她略一沉吟,似乎很快便明白了沁瑶此时在院中的地位,忙走到沁瑶面前,对她感激一笑,低声道:“世子妃,多谢你们救了我。”
沁瑶跟她虽然没打过几次交道,却一向对她生不出恶感,闻言,便也回以淡淡一笑。
康侧妃自知自己跟沁瑶身份有别,不便再跟沁瑶攀扯,屈膝向她行了一礼,便朝吴王走去。
吴王早在康侧妃进了院子便看见了她,尊严使然,不肯做出挣扎的丑态,只拿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她。
康侧妃走到吴王跟前蹲下,看样子想跟他说上几句话,但吴王嘴里却塞着巾帕。她默然片刻,抬头含笑对那名看管吴王的侍卫不知说了些什么,就见那侍卫红了脸,神情现出几分挣扎的影子,好一会,默默将吴王嘴里的巾帕拿出,干巴巴道:“只许说两句话。”
沁瑶有心要看康侧妃和吴王如何相处,师父和缘觉却在另一旁齐声催促道:“阿瑶,快将固灵符速速发给众人,过来摆阵。”
沁瑶应了,快步奔到皇上跟前,低声请他将固灵符服下。
虽然她对这位皇帝多年来的所作所为颇有微词,但一码归一码,对方身份摆在那,非但由不得她任性,还得想法子将事情做得更漂亮一点。
送下符以后,沁瑶又召出噬魂,帮着皇上清除尸毒。
在皇上小腿的伤处炙烤了一会,多少将伤口表面的余毒清除干净,至于已沁入骨血的那一部分,因没有对付尸毒的药粉,已经无力拔出,只能看皇上自己的造化了,若能早早得救,不至于损伤心脉,若迟迟不能脱困,不可避免地会损伤寿数。
皇上起初刚见到噬魂火逼近时,多少有些骇然,可眼见火灼到皮肉上,非但不痛,先前那股难捱的刺痒反倒减轻了许多,惊叹之余,终于对噬魂刮目相看,感激地看一眼沁瑶,温声道:“好孩子,多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