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养成记十二(1 / 2)

车轮滚滚,长长的车队沿着山间的石子路,渐渐驶离温如是生活了七年的山庄。

温如是一袭暗红色的曳地长裙跪坐在车队中段的车驾上,四围没有遮挡,只有淡红的薄纱随风凌乱飞舞。

锦缎般的如墨长发被高高挽起,发髻边的花簪缀下细细的金丝串珠流苏,耳上的红宝石耳坠晶莹剔透、摇曳生光。

温如是面上的浓妆掩盖了青红的五指印记,黑长浓密的睫毛卷翘,唇红似血,精致得看不出本来面目。

她就那么垂眸跪坐在层层叠叠裙裾,沉静肃穆得仿似一个局外人。

这样的结果是她早就预料到的,温侯还是将她像个货物般送了出去。

想起临走前,他施恩般地说,会以送嫁的规格待她,温家从此会与裴将军府结为姻亲之好,温如是蔑睨地微微勾了勾嘴角。

虽然她输了,但是温侯也赢不了。她会睁大眼睛看着,他是怎么将历代祖宗们留下的家业,一步步亲手葬送。

莫邪就在她的车后,被一根铁链拴着像牲畜一样拖拽着前行。

温如是背脊挺得笔直,没有回头。

这是警告,警告她进入裴家之后要老老实实地听从他的指令监视裴仁青,甚至是杀人。温侯在告诉她,他敢放心送两人走,就表示他随时都能再一次取他们性命。

温如是攥紧五指,手心是温侯交给她的一串珍珠手链。如果他以为这样就能打垮她,那简直就是大错特错。

出了城,道路两旁的景色越来越荒凉,骑着高头大马行进在车旁的侍卫不像是送嫁,反倒像在押运犯人。

“走快点,小子!”一剑鞘击在莫邪的背上,尚未痊愈的伤口崩裂,衣衫上顷刻就渗出了点点血迹。

侍卫长一夹马腹,面无表情地越过他向前,马蹄声嗒嗒远去,莫邪眸色阴沉地瞥了他的背影一眼。

小姐说不能冲动,他抬眼望着车驾上盛装的温如是,他不会再像以前那样鲁莽。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他们,不必急于一时。

裴府离温宅有一昼夜的路程,中途车队会在城外的一间客栈停下来休整。

当奶妈柳氏和两个丫鬟下车走到温如是的车驾前搀扶她起身时,她才发现自己的双腿因为长时间的跪坐,已经麻痹得没有一丝知觉了。

拒绝了柳氏早些进店休息的提议,温如是取过她手中的水袋没有喝,径自推开她们蹒跚着迈向拴在车后的莫邪。

莫邪今天新换的青衣已经满是灰尘和血迹,他却没有在意自己的狼狈,只是定定地看着穿着一身嫁衣的温如是一步一步缓缓向着自己走近。

新嫁娘在进入夫家之前下地行走,是为大不吉利的事情,温如是却不管那些所谓的规矩,裴仁青不是她的夫婿,永远都不可能会是。

华丽的裙摆经过石板路,逶迤在一小滩污浊的泥水里,温如是拧开盖子,托起水袋举到他的唇边。

暗红的广袖垂落,露出一截莹润的皓腕,腕上的羊脂白玉镯散发出温润的光泽,更加衬得她肌肤胜雪,温如是是嘴角微微上扬,语声轻柔:“你喝。”

莫邪低头看着她含笑的双眸,那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怼,眼底只映着他清晰的面容,别无旁骛。那专注的神情让人恍惚生出一种柔情缱倦的感觉。

莫邪双唇微动,低头乖顺地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水。

十八岁的莫邪已经比温如是高出了一个头,她举着水袋喂他的姿势有些费力,但是温如是却一点都不在意,她反而很高兴。

至少,莫邪学会了忍耐,这是一场磨难,能够熬过去的人才能得偿所愿。

天下大势有涨有落,命运总是那么公平的,他们今日每多受一点苦,来日亦会收获多一分的甜。温如是相信,最终的胜利终将属于他们。

周围眼线众多,她不敢多留触怒温侯,只能吩咐侍婢为他留下食物和饮水,便转身进了一早为她准备好的房间。

第二天一早还没有启程,裴府就来人通知他们不用进城,直接转向城郊的别院,裴将军会在那里等着他们的到来。

温家的侍卫和下人多有不忿,唯有温如是淡然地重新踏上她的专属车驾。

这样更好,裴家防她防得连正府大门都不愿意让进,想必也不会给她任何机会做手脚,她总算有理由正大光明地拒绝温侯的指令。住别院很好,省得她夹在他们中间难做。

裴府的别院比想象中的更漂亮,院里到处都是一丛丛开得鲜妍的山茶花。

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已是中午,裴仁青只在他们刚到的时候出现了一盏茶的功夫,随后就消失不见了。想到他看到自己一身红妆的讥诮眼神,温如是就知道他有多么地厌恶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