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座热闹的城市,大街上店铺如林,行人似水,其间贩夫走卒谈笑匆匆,宝马香车招摇过市,吆喝叫卖声响成一片。
一行四人格外引人注目。
三个男人,外加一个女人。
杨念晴慢吞吞地走在街上,走得很慢,几乎是一小步一小步在挪,对前面三个大男人不时停下来等待自己表现得毫不内疚。某日早上起床,她突然发现自己的靴子不见了,无奈穿绣花布鞋,于是这一路上,她十句话里就有九句是抱怨鞋子,最终用这样的行为表示抗议。
李游却坚持不肯让她换男人的靴子:“看到你这样走路,在下才不会忘记你是女人。”
南宫雪居然也跟着吝啬起来:“姑娘家穿男人的鞋,别人会笑话。”
杨念晴知道他们两个是故意捉弄自己,只得嘀嘀咕咕唉声叹气把不满吞下,跟着走上一家酒楼,直到面对着满桌丰盛的菜色,她的心情才渐渐好了些。
对街楼头,几个女孩子正朝这边三个出色的男人频频抛着媚眼,可惜这三个男人一个是神,一个不爱女色,自然令人失望了。
惟有李游毫不避讳地回望,赞叹不已。
“此地竟也有如此绝色,难得。”他含笑冲对面楼上那个最美丽最年轻也最害羞的女孩子举了举酒杯,喝一口酒,神情惬意。
那女孩子估计才接客不久,立刻羞得低下头,往旁边姐妹身后躲了躲,又忍不住偷偷拿那双大大的眼睛瞟他。
南宫雪笑着摇头。
杨念晴道:“恶心!”
李游闻言,收回视线看她:“爱美之心,人之常情,姑娘,在下究竟哪里得罪你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好色之心只你才有。”
“在下哪里好色了?”
“你当然不好色,只不过看着美女,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杨念晴忍住笑,转过脸问南宫雪,“唐家堡还多远?”
眼下只有从死者唐家堡堡主唐惊风的夫人叶随雨着手,毕竟她本姓白,是最有可能会万毒血掌的人,嫌疑太大。
“不远,听说就在城东,”南宫雪望望窗外天色,道,“今日太晚,还是明日再登门拜访最妥。”
他话音刚落,楼下忽然响起一阵嘈杂声。对面青楼上顿时一片混乱,除了那个看着李游发呆的美丽女孩子,其余女子都面露喜色,娇声嚷起来。
“唐公子来啦!”
阵仗实在太大,显得格外不寻常,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
马蹄声响,一辆华丽的马车急驰而来,在对面青楼门口停下,朱轮华缨,壁上雕着精美的花纹,可知主人绝不普通。
华贵的马车,却无车夫驾驭。车夫的位置上坐着个二十多岁的俊俏青年,华美的衣冠,不羁的姿态,不恭的神情,也不管旁人多少异样目光,他就那么斜斜地靠在车门上,冲那群女子懒洋洋地笑。
行人显然都认识他,纷纷走避,有的还摇着头窃窃私语,似乎在叹息。
唐公子?杨念晴本来对这样的纨绔子弟没有好感,正打算收回视线,哪知就在此时,那位唐公子也恰好抬脸,无意朝这边楼上望了一眼,视线正好与她的目光碰上。
一对漆黑的,深不见底的眸子。
杨念晴终于明白,为什么都说看一个人,只看他的眼睛就够了。
李游的眼睛很漂亮,有着长而张扬的睫毛,带着俏皮,无论谁看到那明朗而欢快的目光,都会不由自主心生愉悦;何璧的眼睛正如同他的人一样,不过看多了,杨念晴反觉那深处其实并没表面那么冷;南宫雪又不同,天生一双高贵凤目,温和忧郁,目光总那么复杂,叫人捉摸不透,可能是父母早亡孤独成长的影响。
然而,杨念晴从没见过这样一双眼睛。
幽幽如潭水,又如万丈深渊。分明是满盛的笑意与玩味,为何看上去,总觉得那眼底深处埋藏着无限落寞?还有,痛苦。
杨念晴再也移不开视线了。
楼下,那唐公子目光似也一滞,随即唇边又掠起笑意,他略略挑了下眉,不知是冲她还是谁。
乍被调戏,杨念晴暗暗好笑。
“有的人也要流口水了。”喃喃的声音。
杨念晴回过神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彼此彼此。”
南宫雪哭笑不得,何璧也意外地抽了下嘴角。
李游道:“你到底是不是个女人?说出这些话就不脸红?”
“我为什么要脸红,只准男人看美女,就不准女人看美男了?”杨念晴道,“再说,你们不觉得他确实长得很不错吗,人见人爱很正常。”
众人沉默。
李游神情古怪:“人见……人爱?”
忘了这个“爱”字在古代是不能随便用的,杨念晴暗暗后悔,道:“我是觉得他很不一样,挺讨人喜欢的……”
李游打断她:“喜欢?”
“随你怎么想,”杨念晴懒得争,举筷往他额头敲去,“就算我对他一见钟情,又碍着李公子什么了?”
“啪”的一声,李游居然没能躲开,重重地挨了她一筷子,
半晌,他才反应过来,揉着额头苦笑:“这样的眼光,要你一见钟情实在太容易了。”
杨念晴本来没想真能打到他的,意外之余不免有点尴尬,南宫雪亦十分惊讶。
何璧倒是面不改色:“不想你已经懒到只会挨打了。”
李游眨眨眼正要说话,忽听邻桌有人叹气:“唐堡主才去了没几个月,唐公子怎的就成了这副模样!”
.
唐堡主?唐公子?众人全都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