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在前面走着,午后的阳光并不晒人,清晰地映出了地上两人的影子,他竟生出了一种天荒地老的错觉。
沈倾城专注地踩着他的脚步,心无旁骛,连方言忽然转过身都没有察觉,直直地撞上他,才吃痛地惊呼一声。
“嫂夫人你没事吧?”他惊悸地俯身看她。
沈倾城其实撞得并不厉害,只是刚才没有准备,一时惊吓到了。
察觉到他的靠近,沈倾城忙退后半步,方言忙道:“不要乱动!”
沈倾城也反应过来,自己目前还在阵中,不能前功尽弃,赶紧站稳了身体。
方言定定地注视她半晌,多想时间就这样停住,或者他就这样死去,是不是就能留住这一时刻?
“方大人?你也不记得怎么走了吗?”沈倾城微微皱眉,委婉地提醒。
方言自然不可能不知道,这座别院是他的,他当然熟得不能再熟了。
但是——他心下一横,如果此刻不把握机会,他就再无机会了,话就那样冲口而出:“嫂夫人,你说还能有人如你一样特别的么?”
沈倾城微微有些不悦,抬眼睨他,又听他道:“如果有,就有劳了!”
他这话显然逾越了,疑似表白,沈倾城平复下有些微乱的心绪,想了想道:“缘分之所以奇妙,便在于它虚虚实实,无法凭主观掌握,犹如一阵风,来也是缘,去也是缘。已得是缘,未得亦是缘。若是太纠结,便将自己困在其中无法获得救赎,实在不是上上之选。”
方言微诧,原来她早已看明白了自己的心思,这是在开导他呢。
“你的见解真是不凡,是啊,已得是缘,未得亦是缘
,那么,我们终究还算是有缘的么?”心里微微苦涩,这番话是为了说服他自己,该放下了。
沈倾城微微一笑:“那是自然,有人说,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得今生一次擦肩而过,方大人跟我们认识这么久,已经是很深的缘分了!”
她俏皮地眨眨眼,笑容如午后灿烂的太阳,熠熠生辉,方言是她欣赏的,仅仅是欣赏而已,再无其他。
迎着她坦坦荡荡的笑脸,方言忽然间释然了,是啊,他们相遇已晚,但终究是相遇了,看来,他们的缘分仅止于此,不过,总好过没有,不是吗?
“你说得很对,我看待问题倒不如你深刻!”他惭愧地红了脸,最后还是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谢谢你,往后我不会再有别的念头了,只是可惜,往后不能再这样自在地跟你说话了。”
他语气里有淡淡的哀伤,沈倾城不解:“为何不能?”
苦笑一声,他扯了扯嘴角:“今天出去,王爷怕是恨不得杀了我吧?”虽然有几分夸张,但冷啸风绝对是个小心眼的男人,一定会修理得他很惨。
“不会!”她笑了,“你不是叫我嫂夫人吗?那就是他的手足啊。”
她很喜欢这种关系,虽然这个世界,不可能跟异性成为肝胆相照的朋友,但若消除隔阂,他跟冷啸风一定能志趣相投,惺惺相惜,这正是她乐于看到的。
两人相谈甚欢,却不知外面的冷啸风已经急得跟火烧眉毛似的,不停地在院子里转圈。
“怎么,还没找到王妃?”见一个下人跑来,他火急火燎地上去问。
那下人摇摇头,冷啸风挥挥手让他离去,烦躁地扒扒头发。
“王爷,听说这个院子做了阵,要不请安公子帮帮忙吧。”布阵的目的就是为了他遇到危险能有安全的躲避之地,他一定知道怎么进去。
冷啸风瞥了他一眼,眼睛一亮,急急地跑过去。
“……”
“……”可是,牛头不对马嘴,他们交流了半天,安普只搞懂了他口中的沈倾城这个名字,其他的,无论冷啸风说什么,他都是一脸抱歉的欠扁样子。
一拳砸在旁边的一棵大树上,粗大得要两人才能合抱的树干生生一抖,就见树后转出两道熟悉的身影,其中一人自然是沈倾城,她的旁边,竟然是他一直找不到的别院主人方言。
他的眼睛都要冒星星了:“城城,你终于出来了!”说着不由分说将人纳入自己的怀抱,不着痕迹地隔开两人,心里酸得冒泡,他才是她正牌夫君好不好?方言这个家伙到底懂不懂礼义廉耻,竟然跟他的媳妇言笑晏晏?
沈倾城脸上的笑意瞬间消散,眼神微眯:“怎么,你这么快就醒了?”
冷啸风一时语塞,“我……”
糟糕,他刚刚光顾着给他们制造“机会”了,是希望他们能说清楚,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媳妇是绝无二心的,所以有必要让敌人知难而退,于是就故意装醉,拉走了安普,让他们两人能有机会说上话,彻底打消这小子对自己媳妇那点念想,不成想失算了,他们二人竟然能旁若无人地那样亲昵,他眼睛都开始冒银光了。
沈倾城哪里不明白他心里那点小九九,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转眼对方言笑吟吟地道:“谢谢你啊,这份情先欠着,若真有机会,我一定替你当那个冰人!”
方言无声地点头笑了,“你的眼光一定不差!”
两人旁若无人的样子,冷啸风顿时觉得委屈无比,怯怯地喊了声“媳妇!”
沈倾城立马回头来,恶狠狠地瞪着他:“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回家再跟你算账!”
他立马心花怒放,回家怎样算账,似乎他有一定的话语权,思及此,他连忙屁颠屁颠地跟上。
后面,方言怅然若失,目送着二人消失的背影,下一刻又失笑了,不由得替某人自求多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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