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课上时,青生会听见宋清驹的电话。她惯常去开水间内打电话,自教室内则是淡柔地道:“课上呢。”
教室已然吵了,她便以教鞭甩了台柜。
“嗯,下课打回去。”
“不耽搁。”
堂下有人讲话,不过宋清驹挂过电话,便去斥。
斥过,他们也便静下来,乖顺地听最后的这一程课。
今天宋清驹的课便如此结了,这程课结束后,许青生随着宋清驹走,跟于她身后,见她走入开水间,便也将身子抵去开水间幕后偷着听。
内里人已然通上电话,许青生只得听见宋清驹的嗓。
“甩了。”
“嗯。一切安好。”
“又相亲?”
相亲?
“她的确与我,并不搭调。”
“嗯。”
许青生自这似乎一场大戏的幕后,做是看客。听得连手指也要分分寸地塞上责怨一样,恨不得,恨不得。
却又舍不得。
那次过后,许青生便谴责自己,好生怪罪自己。她讲自己太冲动,讲自己太坏了,始终克制不了暴戾么?alpha骨子里都这样么?
见着自己的所有物遭旁人侵占,便抑制不住地出拳,扭打在一处。
许青生也有暴戾,以往她似乎都藏在一副温润的外皮底下,她以往依赖笑意,现下不依赖了呢?温润仍在,不过更藏锋,更憔悴。
她被宋清驹毁到不成样子,宋清驹却以为她在成熟。
这算什么?许青生已然没法管,她只好攥攥拳,又松松拳,而后去厕所内将自己卷起来。
为什么?凭什么?
年长者,凭什么无缘无故便松开深爱着她的人的手?
打击师生恋的风头愈发愈烈了,查监控,查宿舍,查一切能查的,便是为了揪出师生恋。
宋清驹呢?她作为主要探查对象,被查了不止一遍。
这时,许青生为她种过的吻痕便似乎是明摆摆的昭示一样,宋清驹的腺体还未恢复过来,此时也隐隐约约有些许许青生的气味。
她散着。
以往许青生有极欢喜这样,现下便有极怕这样。
她怕她的先生遭处分,而后走。
她怕极了。
以至于哑了口,在被校长指引着去室内时,一分存的话也不肯施舍。
校长正坐室内,好生端庄地笑,有给人威压感:“你同她——师生恋么?”
许青生不敢回答。宋清驹往常里是如何答?她只晓得摇头,点头,不表示。
“你不回应,做贼心虚么?”
她靠近来,似乎一只接近猎物的豹,要将谁折吞入腹。
“你凭什么以为我做贼?”
许青生朝后撤一步。这alpha的气味太浓烈,她不愿与这人接近。
可她却始终近,自然一捧酒意也就着日光滚出来。
什么酒?叫人醉透。
“我闻着了。”校长回,又接近许青生:“清驹身上都是你味道,你标记她了?”
迷魂酒。
许青生轻微地,声音也变低微:“我以往同老师住一处,她沾上我气味不是很寻常么?”
“那你身上,怎么无她气味?”
“你是alpha,自然对同是alpha的我气味也过了敏,要避之不及。她是beta,你喜欢她气味,做什么会闻得很清晰?”
校长姓曲,不晓得叫曲什么,以往她在些活动里面有姓名,但却无人晓得,只有人叫她曲校长。
此时,曲校长便松松地扯着笑:“你瞒得过谁?趁早开了,还从轻处理。”
“学校便是如此污蔑人么?”
曲校长不作答,她的唇厚极,如今开分,似乎饱满了:“学校不污蔑人,处理的从来都是有证据的。不然我怎么会放任你们这么久?给学校造成多大影响,你不晓得么?”
这处信息素的气味好生浓,许青生遭这滚滚酒意拥住了,无法作答,只好哑口。
“你去叫宋清驹进来。”
许青生浅浅的,开始生了气:“你叫她与我分寝,现在还叫我叫她过来?”
曲校长轻声地笑:“你怎么知道我叫宋清驹和你分寝呢?”
少女又无法言语,她的讲谎技术似乎被压制住了,无法。
无法讲谎。
她讨厌,讨厌极了这曲校长身上的气味,将她熏得连其余的气味也闻不见,将她压制得死死,连信息素也放不出。
离了校长室,许青生转手便要去找宋清驹,可宋清驹却不在。
语文教研组许多人都晓得许青生,都偏爱她,对她偏心到似乎心都长到胳肢窝里。此时也问她:“找小马么?”
许青生好容易才戴上笑,讲:“我来问她今天作业留什么。”
“唔——小马刚被组长叫走。”
组长,便是语文教研组组长了。
想来那个是位十足和善的妇人,寻常日子里对谁都好,可如今,许青生却似乎牙也痒了。
这学校里,都是与那姓曲的一伙的,要帮她杀人。叫人厌恶至极。
“清驹,你好生仔细想,就算你和她没有杂余矛盾,但你的父母会同意么?她父母同意么?”
这时是语文教研组组长带着宋清驹,组长早已退走,如今便仅仅余下宋清驹与这校长。
她们已聊许久,双方都渴了唇。
女人不言,仅是淡淡落座,将背靠在沙发上。曲秋煜讲得话多如此便饮水。
她们看似并未生分,面上却是生分极了。
淡薄的藏锋、对上笑里藏刀。
“她比你小多少岁?十岁,你们还是师生关系,这更天理不容。”
宋清驹往常并不依赖椅背,如今为何赖上了?无人管。仅有争着的吵。
“你家人会容许你么?她们教得出来你,我们都是学教育的,总该知道家里人塑造得出孩子罢?你父母很沉重罢?”
曲秋煜言语靠得愈发愈紧,她的信息素气味这般难闻,而宋清驹则下意识将手抚上腹部。
“我讲过,我同她没关系。”
她似乎自考量着甚么,又似乎眷恋着谁。
校长笑得眯了眼,将宋清驹身上的气味揽入鼻中,又道:“你们这些事,已经不算秘密了。”
不算秘密,半公开么?
以后证据若到站了,该如何是好?本来以为时间还漫长,却未曾有想到这事败露这般快。
在许青生还未反应过来时,宋清驹便走了。
走得分外无声无息,走得谁也不曾知晓。
本该以为,总是要有些信的,不是么?课间操的公开批评,或是教学楼大厅的显示屏大板的公开批评。
都未有,未曾有过一声一响,宋清驹便走了。
第一天许青生还以为她生病,第二天,第叁天,第四天呢?她似乎隐于世界烟云里,做是一柄单薄的剑刃。
未有剑鞘护住她,她这古朴的薄剑怎么办?一股脑冲进这一股风云内,假若她她斩不断哪怕一丝东西,该怎么办?
原先的避风港呢?避风港呢?
她这避风港,倒是避风,阴凉得紧!
宋清驹走后一周,不晓得是被如何处理,一时校内骤然炸了,似乎是有一块大石头落于一片海,鱼都被炸跃起。
宋清驹走了,倒是全校都晓得是怎么回事,校长并未要求此事保密,这件事便被所有老师拿去告诫学生。
许青生班内,教师又是她最不待见的了,老教师在台前高谈,谈些什么?
“你们原先的宋老师,师生恋被校长赶跑了!这对象就在这班里,我就不多说了,彼此都长些面子!”
这样的公开挤兑,许青生除却对自己讲谎,让自己好生憋稳的眼泪不要掉,不要掉,又无法多做什么。
她睡么?在这讨死人厌的家伙课上睡。
可这又白白空耗了自己的前途,先生是告诫过她的。
“我的课上,不应允睡人。”
宋清驹似乎未走,又似乎走了。她凝结自许青生傍晚的影上,有时许青生深夜走在操场上,还会以为先生仍在。
她在自言自语着,似乎对着自己与她极相似的影子,说着说着便哭掉了泪珠。
她不甘心,不甘心。便只好课下苦苦的,苦苦地问。
宋清驹已然将许青生的微信好友删走,班级群也退出,许青生作为管理员她是晓得的,她便只得最后抽住宋清驹的最后联系方式。
电话号码。
许青生并未将这电话备注改掉,从始至终这备注一直都是繁体字的亲爱。
好生嘲讽,好生嘲讽。她的亲爱竟然抛弃她么?一响动静也并未有。
许青生第一次将电话拨,内里无人接听。第二次则是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怎样?是嫌她吵么?是嫌她吵么?她吵极了罢!
许青生再无力,险些坐着也摔倒在塑胶里,还好有一人吊住她的肩膀,将她抻回来,低低道:“她走了,不回来了。”
许青生攥着手机,她晓得她身后是谁,于是转身便与曲秋煜打。
一拳狠狠甩过去、曲秋煜也接。许青生的拳并未有半分落下,曲秋煜也并非让她。
她们似乎对方的陪打,却不甚正宗,还好这时学生早已走光去食堂,她们之间打斗也不算是很丢人。
正巧,正巧,她们在这时光里扭打于一处,身子便都摔进过塑胶跑道里,似乎摔了一层又一层光彩的泥。
许青生杀红了眼,她将一切过失尽数都归给曲秋煜,爬起来便似乎提着刀要取谁命。
曲秋煜遭她打得狼狈,便是自这时她举手挨着打。
无了任何束缚,她败给了这少女。
原来宋清驹竟是这少女的项圈么?她妥切地为自己的犬戴上项圈,将这一只狗捆住。
似乎一个口套,拴上去,叫她莫要咬人,叫她乖顺。
如今宋清驹走了,也便是主人家走了。狗自然要咬人的。她要咬杀了她主人的所有人。
“停!”
许青生的拳太狠厉,她的力道比之当年发情期时还要重,拳头似乎都闷在石头里一般硬重,她闷闷地裹压着曲秋煜打了许多拳,狂风落叶般的,又不知何处拾来一块石头要砸。
这不是玩笑,不是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