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1 / 2)

褚晏道:“前年灾荒之前,通县确有这么多人,但历经两年灾荒后,人数必然骤减。”

宋茹甄这才搞明白问题出在哪儿,原来她手上的这本花名册是旧时的。

她毕竟自幼养在深宫,哪里明白官场上的这些弯弯道道,没想到一出师就险些被人摆了一道,不由得有些恼怒道:“岂有此理,这个县令竟然敢拿以前的花名册来糊弄我!”

但气归气,还是得先冷静下来解决眼前的问题,她仔细想了想,继续道:“但这个张县令若是坚持不给我真的花名册,我一时好像也拿他没办法,总不能等粮食来了,真的按照以前的花名册放粮?”

“找主薄。”褚晏言简意赅道。

宋茹甄并不清楚一县主薄是具体做什么的,不解地问:“他手里难道会有真的花名册?还有,就算他有,他会选择背叛县令把真的花名册交给我?”

褚晏道:“一众县官里,唯有他的鞋子是破的。”

宋茹甄一脸茫然。

鞋子是破的跟花名册有什么关联?

褚晏却沉默地看着她,那眼神里颇有点鼓励她自己好好想想的意味。

“……”

呵,这还考起她来了。

为了不掉面子,她只能认真地思考起这两者之间的关联。

过了会儿,她像是豁然开窍了喊:“我明白了,这个主薄穿着破鞋子说明他不贪财,应该是个好官,一个好官的话,就可能会为了百姓交出真正的花名册?”

褚晏那双黑润润的凤目里倒映着宋茹甄俏皮的笑脸,他勾了一下唇,勾到一半又迅速拉平,淡淡“嗯”了一声。

褚晏竟然只从一个破鞋子上,就能判断出谁是他们要找的人,宋茹甄打心里由衷佩服道:“褚晏,你不去做神捕简直太可惜了。”

“……”褚晏垂下眼睫不语。

这个表情让宋茹甄立马反应过来,以褚晏的才智还在做个看大街的,这……不正是拜他们姐弟所赐?不由得讪讪地摸了摸鼻尖,道:“我的意思是……你明察秋毫,洞若观火,厉害至极,我深表佩服。”

……

“徐主薄,听说你在通县县衙已经当了二十年的主薄?”

肃穆的县衙大堂上,徐主薄低垂着头跪在公案前,垂在地上的双手紧紧地绞着洗得发白的衣角,嗫嚅着回道:“回公主,卑职无能,正是。”

宋茹甄随手翻阅着手里的花名册,似嘲非嘲地说:“二十年来,前十八年通县全县人口从最初的六万到如今的十万八千……,看来贵县的人口真是旺盛啊。”

“通县以前人人丰衣足食,人口自然兴旺些。”

“可通县自两年前出现旱灾,百姓们开始食不果腹,病的病,死的死,还有一部分开始背井离乡地出去寻食,怎么通县的花名册上的人口不仅没减,反而增长了不少呢?”

“这……”徐主薄的额头上慢慢地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来。

“啪!”花名册被宋茹甄重重地砸在公案上,“贵县官员莫不是欺本宫身为女子好欺,所以拿一本旧名册故意糊弄本宫?”

“卑职不敢,卑职万万不敢。”徐主薄连忙叩首在地道。

“那你就把真正的花名册交上来。”

“……”徐主薄叩首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接话。

宋茹甄扭头看了一眼站在附近的褚晏,褚晏冲她颔了下首。

宋茹甄会意,换了一个推心置腹的语气说道:“徐主薄,本宫既然单独叫你来,自然是已经调查过你的背景。所以本宫知道,你徐主薄是个真正为民的好官,自然也知道,如果本宫按照手里的这本花名册放粮的话,那么通县现有的百姓们,每个人也许最多只能分得两三个月的粮,还有一部分粮就会变得无影无踪……”

闻言,徐主薄抓住衣角的手指缓缓蜷紧。

“但如果徐主薄愿意把真正的花名册交给我,那么通县的百姓们或许每个人手里可以再多三个月的粮。”多三个月的粮完全足够一个百姓撑到来年春天。

徐主薄的身子明显一振。

“本宫这次来通县不是来游山玩水的,而是为了通县的老百姓们的活路来的,徐主薄,你好好想想,是某人的官运重要,还是整个通县百姓的人命更重要?”

片刻后,徐主薄的身子破釜沉舟似的直了起来,他从身上掏出一本花名册,郑重地捧在手心高举过头顶道:“是卑职糊涂,卑职愿意把真正的花名册交给公主殿下。”

宋茹甄与褚晏对视了一眼,彼此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意。宋茹甄立即转头,又冲下首站着的裴易点了一下头。

裴易走过去,拿起花名册呈给她。

宋茹甄翻开花名册一看,冷哼道:“果然,真正的花名册上才六万三千人不到。”

就在这时,守在门外的一个禁卫军进来通报:“公主,通县县令在外面求问‘公主是否要用晚膳?’”

徐主薄一听,脸上闪过慌乱之色。

宋茹甄知道,徐主薄是担心张县令知道他交出了真名册,断了他的财路,以后不好过,便安慰道:“你放心,你既然为了全县百姓投诚,我也定会让你全身而退的,只是,可能要委屈你徐主薄受点痛。”

徐主薄忙道:“只要能保命,什么痛卑职都愿意受。”

……

张县令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进去通传的禁卫出来告诉他,长公主有请。他忙低头整理了一下仪容,又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堆着一脸毫无破绽的笑,进去了。

“长公主殿下……”他的脚刚迈进正堂的门槛,突然迎面非来一个庞然大物砸向他,他躲避不及,被那东西正好砸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尾椎骨险些没折断。

“什什,什么鬼!压死我了哎!”张县令吓地双手胡乱地去推压在身上的庞然大物。

那大物压着他‘哎呀哎呀’地直吸冷气,张县令定睛一瞧,这才瞧清楚压在他身上的,竟然是鼻青脸肿的徐主薄。

“徐主薄,你?”

徐主薄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似的,一把抓住他的手,另一只手飞快地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塞到他手里,同时低低地喊:“老爷快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