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打算这么一直站下去么?”同样穿着十分闲散的白江陪同他一起静立着,不过看着这个人一点回去的打算都没有,不由得出声询问。
“再等一等。”那个人回答的毫无讨价还价的余地,同时瞥了白江一眼,“我可没有让你一起陪我等下去。”
白江呵呵一笑,靠在身旁的一棵槐树上,弓起一条腿撑在树干,双手抱肩笑得肩膀都发抖,“殿下这么说是没错,但是我倒是很想看看殿下苦心等待的那个人到底明不明白你心里的想法如约而来。”
越等下去,不仅是身上越来越冷,更冷的是他的心。
月上中梢,大概,她是不来了吧?心里虽然很是清楚,但是卫飒不知为什么却十分不想承认这一点。
“诶,玉树临风的殿下也有被人爽约的情况啊,那人的胆量倒是让属下很是佩服。”这个时候,身旁还有一个说着风凉话的人真是糟糕透了!
好在卫飒表面功夫做的充足,优雅一笑,舒展了下袖子,顺便展平那上面的褶皱,仿佛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的轻松自在,“她不来,我难道不能过去么?”说完,举步就要往外走。
白江眉头一皱,他还从未见到过一向自诩风流的卫飒如此紧张过哪个人,忍不住问道,“殿下见到那个人要想说些什么呢?是很重要的事情么?”让他如此在意的,一定要在今晚说出去的话,应该是很重要的事情吧?
卫飒漫不经心似的笑着摇了摇头,手指抚摸着自己的头发,对着星空喃喃自语似的回答,“不行啊,有些话已经等不到明天了。”
“这样的话,那就抓紧时间去做吧。”白江鼓励的笑着,上前推了他一把,“这么犹豫可不像殿下了。”
两人说笑之间正准备出发,不想刚好撞见一个卫飒十分不想见到的人。
“啊!殿下。”卫芙蓉笑意盈盈,眼角一颗泪痣似乎都要滴出水来,见到卫飒紧走两步上前打招呼。
卫飒眉头一跳,“原来是郡主。”
“郡主。”白江微微欠了欠身,表示下礼貌,卫芙蓉这会儿完全收起了锐利的爪牙,温顺的像是一只猫,对着白江点了点头,“白管家。”
“不知道这个时候郡主大人在这里是做什么呢?”白江问的很是随意。
“赏月。”卫芙蓉回答的也很随意,但是,虽说是一副正在赏月的摸样,但怎么看这个理由都太烂了些。
“如此良辰,不知道芙蓉有没有那个荣幸能和殿下一起共赏明月呢?”
白江眯起一只眼睛斜睨着卫飒,那神情就是在说:看吧,这个女人缠上你了。
“实在不好意思,本王现在忙得很。”
“是要去忙着准备和那位公主大人的婚事么?那种事,该不必让您亲自操心的吧?”卫芙蓉眼见着卫飒要走,忍不住将心底最想要说的一股脑说了出来,等到全部说出之后,才发现自己说了十分不合时宜的话。面上一热,“殿下可曾见过那位公主?”
“没有。”卫飒碍于卫芙蓉父亲的面子忍住自己想要在转身就走的冲动,有一句没一句的随口答应着。
“殿下不介意的话,就让芙蓉告诉您一些关于这位公主的事情吧。”
“抱歉,本王对那位公主的事并不感兴趣。”
“殿下!”卫芙蓉叫住卫飒,一把拉住他的衣袖,“但是芙蓉以为您会更在意陛下的意思。”这句话,让卫飒的脚停了下来。
***
“他或许只是一时的新鲜,说不准明天就会娶一个公主回来做王妃,你最好做好这个准备。”
若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呆呆的看着气得脸都白了的绿儿,忽然发问,“我对他有情怎样?对他无情又如何?这一路走来绿儿你也看到了他是怎么对我的,有时候很多事是顺其自然的而已,强求是强求不来的。”她顿了下,觉得自己说这话稍微有点炫耀的意味,歉然一笑,“我并不是说我就比你强多少,好多少,而是……这种事大多讲的是缘分,天底下,有缘无分的事多的很,况且,摊上这种倒霉事的人不止有你一个。”
若溪浅浅一笑,那恍惚的神色似乎是沉浸在某种不好的回忆之中,黯淡之中带着抑郁的阴霾。越是倾尽所有的对待一份感情到最后就越是能够体会覆水难收的痛苦和无奈,那种被全世界都抛弃的心灰意冷可不是每个人都能抗的住的考验。显然目前来开,绿儿这种心理承受能力的女子是俨然不能接受的了的。
这一瞬间,绿儿竟然从这张看着就生厌的脸上感受到了无言的悲伤和寂寞,这种神情和她平日里表现出的涎皮和贫嘴截然不同,这种反差居然能使她感受到那么一种不自然,却又说不上是哪里的问题,这种反差同样使她产生了错觉,绿儿似乎从若溪的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灵魂一般的诡异。
摇了摇头,绿儿尴尬的扭过头看着雕着画栋的屋顶,也许是为了解决此刻的尴尬,也许是为了反驳她刚刚的话,一路上让她怒不可遏的这句话就那么轻松的脱口而出,“我和你说的不是玩笑话,陛下已经决定了殿下同远国公主弦月的婚事!更是将那位公主留在了京城皇宫,说不定明天……就……”
若溪微微一愣,脑海里仿佛过了电流似的全身一抖,绿儿眉梢一动,果然她对殿下还是这般的在意。不想却听见若溪沉默之后突然开口,声音是听不出高兴还是难过的平淡,“我不过是忘魂殿里的一个小小的使唤丫头,在常青殿里我就不讨人喜欢,差点被打的小命不保,索性殿下好心把我捡回来,所以能在这里有口饭吃已经很满足了。”
绿儿低头想了想,看着身边阳台上摆放的花盆,榕树的盆景虽然主人这些日子没在殿中,但是仍然被下人们精心照料,修剪的很是精神,绿茸茸的树梢透出惊人的春意,屋里明明是那么的春寒料峭。
昏黄的宫灯透过窗棱投向她们的身侧,若溪瘦长的身子在地上被拉得更加瘦长,随着外面树干的竹影一起摇曳,单薄的像是被风一吹就会消散。屋子里明明有上好的火盆烧的通红,煤炭也是从大同刚刚运送而来的无烟煤,因为掺进了香料而淡淡散发着清雅的香气。若溪提起鼻子闻了闻,是卫飒惯用的佛手香的味道。
轻巧的转过身,背对着面红耳赤的绿儿轻轻说道,“对于殿下,我从来就没设想过太多。”她忽然觉得绿儿也是受过伤害的可怜人,不觉语气柔软了起来,重新面对着她,很是认真的说,“你也该如此,不要对没有结果的事想太多。那样的话……太累了。”
“你真的这么想么?但是你明明已经和殿下……”绿儿的话欲言又止,但是若溪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呵呵笑了起来,用手指揉着自己的眼眉,“原来你想说的是这个,哎,我说你啊,是不是为了这个问题已经纠结了一路?”难怪这一路上绿儿对自己的态度那么恶劣和奇怪。
“男女之间可以彼此享受,啊,也不是,也许刚开始的时候并不是那么享受,但是……你知道么?深夜的时候身边不是冰凉一片而是有一个可以拥抱的人,这种感觉让人很满足,额,不是那种满足,而是……嗯,仅仅是觉得不那么空虚和害怕。呵呵,像你这么坚强的女人肯定不能理解吧?其实我也是刚刚才想明白的这个问题,或许我并不是想要这个人,而只是在迷恋这种踏实心安的感觉。”
多么诡异的内心独白!若溪说话的时候声音是低低的平淡,仿佛真的如同那条若神之溪一样流淌着洁净澄清的溪水,不似大河大浪那样的滚滚惊涛,仅仅是平静而缓慢的流淌却有种让人安静的力量,好像只要注视着这条河水,内心之中所有的不安就都会被洗刷干净。
绿儿低着头,不知道将这些话听进去多少。
若溪看着她疑惑的表情,轻轻笑了下,抬手拍在她的肩膀上,似是宽慰,似是安抚,“我也不急于一时让你认同我的话,只是以后,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这席话的意思。”她顿了下,用一种近乎悲悯的眼光注视着眼前的人,“其实,我更希望这些话你一辈子都不要明白,因为……能够懂得它的人,都是可怜人。”若溪留下这些蒙昧不清的话语,转身翩然离去。嗯,没错是翩然离去,那一瞬间绿儿有些愣怔,她对这个只知道拍马屁的小佣人会说出这样深刻的大道理的行径感到十分疑惑不解。
“但也许……,殿下就是因为这一点才会对她如此着迷的么?”对着那个已经消失的背影,绿儿喃喃自语。末了,她才想起来刚刚来找白若溪的目的。提起裙子飞奔而追过去,一边大叫,“白若溪,你等一等。”
“人家要去小解,你不要追上来啦。”
“白若溪!我都说让你等一下了!你给我站住!”
“就不!我已经忍不住啦!”
于是,在三殿下回来的当天晚上,忘魂殿的下人们惊讶的发现,这对势如水火的两位殿下身边的红人,已经关系好的不能再好,不仅两人黏在一起说了很多的话,更是连小解这样的事都形影不离。果然殿下带上她们两人一起出游是有效果的,一时间,一众花痴小宫女们对卫飒的敬仰便汹涌澎湃起来。
再于是……和绿儿交谈甚欢的这个夜晚,若溪忘记了要去寝殿等着卫飒这件“很重要的事”。也同时没有看到追上来的绿儿眼底一闪而过的心虚。
第四十六章 卫承的邀请
他……当真是要和那个公主成亲了么?若溪和绿儿分别之后低头向自己的房间走去,脑子里反复告诉自己那个人的事与你无关,却没想到有一种感情是根本控制不住的心碎和伤痛。心里翻来覆去的就是绿儿的那句,“说不定他明天就会娶一个公主回来做王妃。”这件事卫飒是早就已经知道了的吧?既然知道马上就要迎娶别的女人,又为什么来招惹她?还对她做出那种事情……当她是什么?一个可以随便丢弃的玩物么?
越想越生气,心里不甘的火焰越烧越大,若溪只顾忙着低着头走路没想到迎面便撞上一个东西。慌慌张张的退后几步连头还没抬起来,就忙着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又停了一下,嗓子也忽然变得尖锐起来,朝着那个被撞倒的东西就踢了一脚,嘴里还愤愤的骂道,“死大槐树,臭大槐树,连你也欺负我!”
“这么晚了,在这里哭什么?”那个被撞倒的东西忽然说了话。颇有些好笑似的指着自己的鼻尖,“本殿长的很像大槐树么?”
本……殿……如果卫飒的自称是本王的话,那么这个自称是本殿的人……那就是……那就一定是……那就必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