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言而鬼语(1 / 2)

按理说,鬼魂之语,寻常之人自然是无法听见。

所以阿弦看清李贤的反应,才惊讶不敢相信。

她将沛王挡在身后,警惕之外更多了几分惊怒,瞪着面前的厉鬼。

厉鬼则大笑起来,笑声尖利,像是用勺子在铁锅上用力划过,让人心中不适。

两人对峙之时,身后李贤惊魂未定道:“是谁……在跟我说话?”

阿弦越发惊心动魄,凝视着面前的厉鬼问道:“你干了什么?你、为什么能够……”

厉鬼笑道:“我不过是跟沛王殿下说了句知心的话而已。”

阿弦按捺心中不安:“你对他说了什么?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厉鬼毫无惧意,鲜红而长的舌头舔了舔尖锐的指甲,似意犹未尽地看着李贤,那种贪婪的眼神像是看见了极好的猎物。

阿弦浑身战栗,此刻再也不觉着可怖,取而代之的是无穷尽的愤怒,她再也无法按捺心中的怒火:“不许你靠近他,更加不许你伤害他……”

“但是……这看起来像很有趣……”

不等它说完,阿弦抬手,一拳击向厉鬼的森然獠牙:“给我滚!”

一阵青烟缭绕,那鬼终于消失不见。

***

此时外间的县令以及李贤的侍卫们听了动静,纷纷前来查看,却并未发现什么“不妥”,只瞧着阿弦拳碎虚空,不知何故。

身后,李贤的声音忽然响起:“无事,你们都退下。”

众人这才迟疑地又退回了堂外。

“阿弦……你还好吗?”李贤轻声又问。

阿弦正因愤怒而胸口起伏,此刻又警觉地打量屋内,终于不见那厉鬼的影子,这才松了口气。

目光转动,才发现自己的左手居然还死死地握着李贤的手腕,当即忙松开。

李贤看看自己的腕子,又望向她的右手,叫道:“你的手……”

阿弦一愣,蓦地发现自己右手上多了几道伤痕,鲜血渗出,已经滑到了指尖处。

她抬起来看了会儿,想到大概是方才自己打向那厉鬼后,被那獠牙所伤,才在手上留下伤痕。

阿弦却顾不得理会这个,只回头细看李贤。

却见他神情倒也安泰,阿弦微微犹豫,才问道:“殿下,方才你……听见了什么?”

李贤正小心握住她的右手腕,从怀中掏出帕子为她裹住手上的伤。

闻言动作停了停,继而道:“我好像听见……有个声音在叫我……”

“只是这样?”阿弦狐疑。

“是啊,”李贤恍若无事而笑:“总不会……是‘那个’吧?”

阿弦不答。

李贤则注视着她的眼睛:“你方才拦住我,还说、说了那些话,是因为‘那个’对吗?它……想对我不利?”

阿弦仍是不言语。李贤却从这双明澈的双眼里看出了藏不住的担忧之色,他小心地握着阿弦的手,笑笑道:“别担心,我是不怕的,何况还有你在呢。”

***

回程路上,阿弦极少说话。李贤反而似兴致不错,时而跟她指点解说路上所见风光。

等进了刺史府,同狄仁杰相见,不免问起他们前去卧龙镇的所得。

阿弦并不急着说,只对李贤道:“殿下,你先歇息。我跟狄大人说两句话。”

李贤知道她有话要避着自己,道:“好,你们自便。”

阿弦拉着狄仁杰出到外间,同他详细说了跟那厉鬼照面的情形。狄仁杰受惊匪浅:“你说,那鬼在殿下耳畔说话,殿下还能听见?”

阿弦道:“狄大人,我很是后悔,先前不该让殿下陪着我去。”

狄仁杰皱眉,沉思片刻道:“现在懊悔也来不及了,何况就算你不带殿下去,也未必不保没有其他意外。你不是说已去卢屏寺请高僧前来么?不必先过于担心。”

阿弦道:“现在也只能如此。对了,你可问出什么来了?”

狄仁杰便把审讯所得也跟阿弦说了。原来这犯人王叁,原先系卧龙镇人,六年前搬离此地,近来回归,才发现田地房舍都给人占了,强占之人就是那死者王明。

狄仁杰道:“原先这王叁也曾上告,只因为时隔太久,当时的地契又丢失了,竟无对证,往日知道此事的人也或死或迁,两个能作证的,偏偏站在王明一边,所以他屡次上告,却都没有结果。”

阿弦道:“这种情形别说是雍州,其他地方也有不少,胡浩然案子里涉及的却是一个特例了。我这次出来,也正是为了找到合适的解决法子,最好能找出一个各个州都能参考行事的法子。”

狄仁杰道:“这可是个难题。比判决人命案子要复杂的多了。”

阿弦叹了口气:“偏偏雪上加霜,这厉鬼不知是什么来头,出来搅局似的,让这潭水更浑了。”

她本是无心的叹息,但狄仁杰听到“搅局”“浑水”等字,眉头一动。

想了想,却也未曾说什么。

两人商议了会儿,外头来人,竟是报说前往卢屏寺请那高僧的马车在回来的路上翻到了路边沟底,负责护送的陈基受了伤,那僧人更是昏迷不醒,已运回了寺庙抢救。

阿弦跟狄仁杰双双震惊,两人忙进内见沛王李贤。

才进门,就见李贤转头对着里侧,怔怔然竟像是个侧耳倾听的模样。

***

长安,大理寺。

袁恕己将一份诬告案的卷宗扔在桌上,就听门外道:“大人,上次那个毒杀亲兄案的仵作验表拿来了。”

书吏上前将那档册递上,袁恕己翻开看了会儿,见写得很是详尽,清楚明白毫无纰漏,不禁点头道:“验房比先前大有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