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别无期凡尘喧嚣远(1 / 2)

难道新天条会是假的?

这可真是开天劈地以来最让三界神仙晕厥的一件事了。

实在不愿想,可是不得不想——

如果新天条是假的,那沉香救母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只是三圣母不守天规私配凡人,被压华山,被亲子再度违抗天条救出吗?

这,真是三界最大的一场笑话。

牵连诸多,惊动三界,闹天庭,掀丹炉,使天兵天将疲于奔命,甚至死了一位司法天神。只不过是一凡间小儿思念母亲,一家团聚的私愿。

怎能不叫众仙哭笑不得。

男女私情,或许做神仙的想过,但是父母儿女,只怕在场的神仙都要茫然了。

他们多半都没有这些,所以也看轻这些。

“娘娘,为什么要说五彩石上有新天条?”

玉帝忽然厉然望太上老君。

后者只做惊惶之态:

“陛下明鉴,老道是半点不知。”

“那尔起初——”

“回禀陛下,老道之前也说过,在娘娘曾提起过五彩石上有新天条的,老道那时惊讶,不过失声而呼。而陛下也看见了,是娘娘清楚的说,新天条就在那五彩石上。”

玉帝为之气结,却又说不上半句叱责来。

望着冷笑漠然望来的鸿钧老祖和陆压道君。

玉皇大帝第一次想到的不是天庭的颜面。

而是面前一向恭敬明理,却总是关键时刻装糊涂的太上老君。往日里毕竟也是敬让着一分的,可是从什么时候起,太上老君就这样不招惹丝毫麻烦,一心只想着闭门练他的丹呢?

这数千年来,还是孙悟空闹上天庭,方见他拿了件法宝扔出去。

其他时候,好似除了关心炼丹,还是炼丹。

虽然上古十大神器之一的神农鼎在兜率宫,也不值得他几千年都不间歇的只关心丹药,虽说修道的神仙多半都是炼丹为乐,可是太上老君就有点反常了,他整日终年那是除了炼丹之外什么事都不做,什么事也不关心,炼了一炉又一炉,致使三界提起太上老君来,首先想到就是丹药。提起兜率宫,想到的还是丹药。

数千年之前,虽然一样无心天庭三界庞杂之事,但是弟子众多门人无数的太上老君为什么忽然只想着炼丹,玄都宫……早已荒废千年名存实亡。

“就算天条是假的!”

鸿钧道人可没心思冷眼看众仙惊愕恍惚:

“道兄阻拦天庭取五彩神石,这又是何道理?”

“既非天条,天庭又何需去扰?”

一想起倪君明,玉帝就遏止不住愤怒,直接道:“道君,五彩神石毕竟是上古之物,流落人间,如何也非益事——”

倪君明不过想救九天玄女。

娘娘不过是想要回以前的龙吉罢了。

这些,本是无所谓,可为了这个闹将起来,可是不愿。索性将错就错,取回五彩神石也就是了,谁也得不到,就少了这许多纷扰来。

“陛下说的是。”

陆压道君总是喜欢先附和赞同旁人的话,而后微微挑眉,神情奇异,说出足以震动三界惊死神仙的骇人听闻:

“不过小道不明白,这五彩神石,究竟现在凡间的倪家兄妹何关?”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道没什么意思?”

陆压道君复抚镜而叹,也不去瞧四周神仙惊恐茫然,径自道:

“小道就是奇怪,五彩神石之上绝非有女娲娘娘留下的天条,这倒也罢,反正你天庭弄错误解的事也是常有,但是通天教主的法宝穿心锁,怎么会被认为是五彩神石呢?”

死寂。

估计瑶池之上,九霄之中,如此高高在上的天庭,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

什么声音都没有。

死一般寂静。

似乎有谁在瞪着谁。

龙四公主被瞪得有点莫名其妙,不过依旧垂着头,不敢表露半分,这个身体的一切依旧是属于她自己的,她失去的只是声音,她要做的只是听从昆仑神的指示。

她当然不知。

远在昆仑山,依法术而知一切的通天教主已经被瞪得心虚不安,哪里还敢对自己师兄说什么。

好半晌,还是太白金星先找回自个的声音,惊而问:

“道君是说——那是,穿,穿心锁?”

“通天教主法宝众多,这一件,色呈五彩,可大可小,能夺千年修为于瞬息。”

“不,不……”

太白金星胡子乱颤,表情已然僵硬得不知道该怎样才是:

“道君是不是——看错了?”

一语既出,忽地懊恼起来。

昔日封神之战,有截教余元被捆仙绳捆住,气愤不过,跑回碧游宫求见通天教主。

说阐教欺辱众人,通天教主大怒之下将穿心锁给他,命他用此法宝去捉惧留孙。可惜这穿心锁拿在手里还没来得及用,余元的首级就已经被陆压道君的飞刀斩去。

封神之战中这般下落不明的法宝可不是一件两件。

这什么穿心锁的,都没用过,谁知道长什么模样?

陆压道君也不知在想什么,漫不经心举起手中镜子:

“……如果那当真是五彩神石,小道又怎么能在昆仑镜里瞧见。”

他瞧着这众仙个个面白如纸摇摇欲坠,或疑惑,或茫然的表情,见鸿钧道人面上冷笑,实则不解的神情,陆压道君只是表面上看起来漫不经心,实际上拿镜子的手都有点不稳了。

不可能。

不可能还不来。

小道都心甘情愿被你利用,阻了天兵,这番不过是气不过跑上天庭来说这一通,也好叫你知道,小道可不喜欢任人摆布。

但是这样再说下去。

你杨戬苦心造就的一切岂非要被揭露?

难道真的法力全失了?

可是——

即使法力全失,也不会坐视事态若此,不闻不问。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陆压道君忽然觉得,自己不过和这些天庭神仙一样茫然,自以为是罢了。

在等的人,依旧不出现。

忍不住拿起镜子,去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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蜿蜒的山路,是唯一通往蜀中的要道。一面悬崖,一面江水,满山红叶黄叶飘落,寒气已聚,荻花森白,稀疏的林木间,有日光星星点点的洒落下来,全没半分暖意。

这条路不宽。

但是异常繁忙。

往来的牛马负重,手推的木车上,堆满了东西,也许是粮食也许是货物,就连匆匆赶路的人也都带着大大小小的包袱,无论他们去哪里,做什么,显然都没有心情望望这江水与山道。

也许是无意间,也许是随便一抬眼。

那袭玄色而带淡淡华光的衣角就猛然入目。

惊讶的瞪大眼睛,望着那卓然不似凡尘之人缓然走过,既不在看路,也不在看路上的人,随风落叶微微翻卷的袍底,有淡淡光华的纹忽隐忽现。被树枝间漏下的日光衬得有些刺目,于是不知怎么,原本深凝敛重的颜色却似穿出了耀眼惊冷之惑,那修长的身姿巍挺若远山,如夜色般深沉幽冷的眼睛,什么也倒映不出。只是望着身侧玩着红叶的小姑娘时,才有那抹如雪初晴的柔和。

可是更多的,是深幽的冰冷。

不敢再去看,却又移不开眼。

他的双眸深幽,冷澈,沾染不到半分喜怒哀伤。

只是走在这条再平凡不过的山路上,却好似漫天黄尘也滞住了,呆傻了,而后复见那一身白衣,说不是神仙都没人信的——一他们忽然忘记这是哪里,在做什么,忘记先前赶路时所有的烦恼担忧,甚至饥饿疲倦,只记得盯着看。脑子里一片空白,或许大半依旧傻傻的做着本来该做的事,只是表情完全凝固了。

这是做梦还是失神。

那清隽俊秀的容颜上永远是淡漠的神情,清孤得与这远山一起,宁静而难以分辨出一丝细微的悲伤哀喜。

旋照倒有些不安起来。

她实在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玉鼎真人和杨戬能连续几天,连一句对话都没有。她在昆仑几百年,还没见过这样做人师父和做人徒弟的。前些日子在人间大约也是这样吧,但是那时大家吵吵闹闹的,似乎什么也不觉得。

这次旋照就苦闷了。

没人跟她说话,她也找不到谁说话,越是想,越是难以理解,睁了大眼睛来回的看,再装无辜的问,可惜除了杨戬偶尔对她微微一笑外,多半时间也只是静静望过来。

没半点说话的打算。

玉鼎真人,那就更——

旋照一直在怀疑玉鼎真人是否看得见自己。

旋照开始后悔了,不应该怕鸿钧老祖会对自己师父下手,不应该乱了方寸,不应该在忽然知道一切时本能的对所有都怀疑起来,甚至赶着回来只怕疑虑成真——连相柳都没顾,要不然现在,至少能有个说话的吧。

垂头丧气。

跑到旁边,在石头上顺手抓起只蚱蜢,无趣的望着那可怜的小家伙六条腿猛蹬一阵后,再无趣的把它甩开,看着它受惊之后一蹦老远,忽然笑了。

这么脆弱的小东西,昆仑山好似没有。

蹦跳着跑回去时,旋照忽然一顿。

疑惑的四处望望,再抬头;

“他们……这是……做什么?”

没指望得到回答,偏偏一个声音,不急不徐的响起:

“让他们跟。”

旋照睁大了眼,几乎不敢相信。

因为说话的是玉鼎真人。

再望望站在山道之后,看起来好似一个赶路的凡人——如果不是那熟悉的关切的目光被她瞬息感觉到,她才不信自己那个骨子里骄傲别扭得简直专门和他自己过不去的师父会愿意变成这种模样。

再定下心来,将那些平日里懒得仔细打量的凡人一个个看过去。

顿时哭笑不得。

各位祖师,你们在干吗?

变成这种模样,是在躲谁?

眼见得杨戬早已走得远了,旋照无可奈何的跟上去,一边往后偷瞄。

厄——

另外那些草丛里古古怪怪的几个,是山神还是土地?

云上的某仙似乎在叹气。

普贤真人望着云下,望着想跟上去但是又不敢再跟上去的众师兄弟,捂住头,望昆仑山。忽然觉得在自家洞府里睡觉真是件省心省力的事。

“师父,我们还要跟吗?”

哪吒是最无力的一个,这天跟在太乙真人身边一直觉得不习惯,想了半天,原来是光太暗……

“怎么不跟?杨戬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跟,出事谁来得及赶上去?”

“不是玉鼎师伯在吗?”

“真出事,你玉鼎师伯会去管旋照吗?”

“……肯定,不会。”

“那还罗嗦什么,还不跟上去?为师敢肯定杨戬一定在等什么!”

“弟子倒是觉得,从这条路看,他大约是要去灌江口吧,也许那里有什么。“

“糊涂!”太乙真人将头上那顶破斗笠狠狠摔在地上,恨铁不成钢的气道,“如果真有什么,他一点也不急,情愿用几个月的时间走过来?”

哪吒是糊涂了,也懒得装了,索性变了回来。

反正这里凡人个个失魂落魄的,谁会注意得到?

“可是师父,你不觉得天尊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