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夜玄涧微微点头,笑着补充道,“这期间我若兵器出手,亦算我输,帮主请吧。”
含笑的话语,风雅的身姿,无形傲气却是逼人而来。殷夕语心知对手强势,微一凝神,道声“得罪”,一道银鞭疾若流星,出手攻向夜玄涧。
眼见鞭风凌厉,夜玄涧却似无动于衷,就在银光夺面的一瞬,足下真力透出,小舟忽然向左一沉,便是这微不足道的变动,银鞭失之毫厘,自他身侧错失而过。
殷夕语一击落空,不待招式用老,轻振玉腕,银鞭去势回转,凭空灵物一般扫向夜玄涧背心。
夜玄涧赞声“漂亮”,身形忽地一动,一道碧影如真似幻,仿佛自那银光中心闪过,殷夕语娇喝一声,人随鞭走,鞭化无形,抖出重重波浪罩向对手。夜玄涧始终负手身后,意态从容,足踏奇步,潇洒闪避,只守不攻,直到接近船舱,突然笑说:“我要出手了,帮主小心!”
话音未落,碧袖迎风飘闪,袖中弹指,正中鞭心。“嘭”地一声气息交撞,殷夕语手中鞭影暴涨,仿若无数涟漪向四周散开,攻势尽被瓦解。与此同时,两人脚下小舟又是一晃,闪电般向后撤去。殷夕语心头微惊,手中鞭势不止,人却凭空掠起,飞临夜玄涧上方。
夜玄涧朗声笑道:“第二招!”翻掌上扬,一股沛然无匹的真气笼罩小舟上空。殷夕语收鞭撮掌,借下扑之势与他掌力相拼,双掌甫交,仿若云海生波,劲涛拍岸,一浪未息,后浪狂涌,殷夕语竟是不及抵挡,被他莫可抗御的掌力遥遥向外送出,不偏不倚,正往己方船上落去。
“不妙!”彦翎大叫一声,只觉眼前银光疾闪,却是殷夕语射出银鞭,自船侧微一借力,小船荡开半尺,而她轻灵的身影当空一转,倏地没入江心。
彦翎窜到船舷上叫道:“哎呀呀!美人帮主你这是怎样了!”连喊数声无人回应,江水滔滔,浪花重重,哪里有殷夕语半分影子。过不多会儿,只见江上浮起一件鹅黄衣衫,顺流急没,正是殷夕语之物,彦翎一见之下脸上色变,冲夜玄涧喊道:“喂!你这人未免也太心狠手辣了些,说是切磋比试,怎地便下如此狠手?跃马帮与天宗无冤无仇,人家登门拜访,你却害死他们帮主,即便你是夜玄殇那小子的二哥,这梁子也结大了!”
夜玄涧眉心略紧,心想自己方才一掌根本未尽全力,不过借势将殷夕语送回船上,如何竟能伤得了她,但即便她未曾受伤,落进如此湍急的江水中这许久不见人影,怕也有些危险。正自思索,忽然感觉船身一晃,夜玄涧乃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手,反应自是迅捷无比,顿时知晓船底有异,剑眉一挑,足动身移,便听“咔嚓”一声响动,脚下小舟已然四分五裂!
碧衣飞扬间,夜玄涧身形飘退,落足一块浮木之上,凭波凌风,仍是一身从容不改,甚至衣衫之上连半滴江水也不见。随着小舟碎裂,一个纤细的身影亦破出江面,落向江中浮浮沉沉的残舟,清声笑道:“二公子承让了!夕语侥幸取胜,不知公子是否立刻履行你我的约定?”
夜玄涧方才知道,彦翎起先大呼小叫只是为了吸引他注意力,好令殷夕语在江中动下手脚,轻哼一声道:“殷姑娘尚未迫我离船,这便算赢了我吗?”
殷夕语抬手一捋秀发,一袭紧身紫衣衬托出玲珑动人的身段,却又更显三分英气,笑说:“按我们刚刚的约定,公子若能将我迫回自己船上,便是公子赢,我若能将公子迫离小舟,便是我赢,现在公子足下乃是一片浮木,何以为船,我虽落入江中,却始终未踏足对面船只一步,无论怎样算去,似乎都是我赢。”
她这番话虽不乏取巧之处,却也句句在理,夜玄涧微微一怔,随即扬声笑道:“哈哈!人中龙凤,女中豪杰,果真名不虚传,殷姑娘非但心思聪慧,水中功夫亦令人刮目相看,这一阵便算我输给姑娘。”他本是性情豁达之人,这点输赢自不放在心上,身形飘然而动,横跨江心,落至跃马帮船上,“你们求见家师,不知所为何事?”
殷夕语见他答应放行,心中大喜,飞身上船:“这场比试夕语胜之不武,先行谢过公子大量,只是我等求见渠弥国师,乃为救人性命,所以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还望公子能助一臂之力。”
言语磊落,行事坦荡,有手段亦有担当,跃马帮号令江湖,大帮风范,果是不同寻常,夜玄涧心中暗暗称赞,面上却眉峰一挑,低声笑问:“帮主现在踏足此船,不知这算是输,还是赢?”
殷夕语微一抿唇:“只要尊师肯出手救人,是输是赢,夕语任凭公子处置就是。”
“哦?”夜玄涧奇道,“不知是何人,能令跃马帮如此不惜代价。”
殷夕语将手一抬,亲自引他入舱,见到榻上昏睡的子娆,夜玄涧目中闪过惊讶:“九公主?”突然眉头轻皱,挥手射出数道真气,广袖一引,牵动子娆起身,指风急点她背心要穴。
子娆身子猛地一颤,周身寒气隐隐,绕而不散。片刻之后,夜玄涧扬袖收手,子娆全无血色的玉容之上依稀透出一抹红晕。他肯以天宗玄功替子娆护持心脉,便不会对此事置之不理,殷夕语心中松了口气,便听夜玄涧道:“是巫族的四域噬心蛊,若非她自身受巫族传承,换作任何人,此时早已是活尸一具,是什么人如此大胆,敢对九公主下手?”
殷夕语摇头道:“具体情况,我们谁也不清楚,九公主性命攸关,听说渠弥国师精通各种蛊术,所以想请他老人家出手相救。”
夜玄涧垂眸思量片刻,道:“师尊确实精通蛊术,但能不能解这四域噬心蛊,还在两可之间。”
关于渠弥国师之事,殷夕语也是自夜玄殇处听来,正有些奇怪为何在穆国地位超然的天宗宗主会对巫族蛊术如此熟悉,夜玄涧突然转头问道:“可是三弟曾替她运功驱蛊?内息不足,勉强为之,他自身伤势未愈,如今到底怎样?”
殷夕语神色一怔,待要设法搪塞过去,却见他神色肃然,目光中竟有一股压迫之气,情知任何谎言都无法瞒过这位二公子,否则必生事端,刹那斟酌,终于如实相告:“卫垣率白虎禁卫中途阻杀,他现在人在何处,是生是死,我确实不知。只是他临行前将九公主托付给我,指点落峰山去路,所以我们才找上天宗。”
听完此话,夜玄涧眼风轻微一挑,却只一点头,对此不置可否,而后便道:“师尊向来不喜外人入山,你们便在苍云峰外等候,我带人去见他老人家,碰碰运气吧。”说罢弯腰抱起子娆。
殷夕语抬眸相看,少顷下定决心,让开去路:“一切拜托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