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师借机缓过气来,死死盯着他双眼,哑声道:“你……难道不奇怪她为何有如此纯正的巫族血统吗?只因那岄息,本就是婠夫人一母同胞,巫族离境天大长老妁忧的亲生之子!他与凤妧……逼死襄帝,害死妤夫人,亦是……令你忍受了二十年剧毒折磨的罪魁祸首,他们的女儿……你还处处护着,捧在手心里当成宝贝,甚至连自己的命都不要……”
“歧师。”忽然之间,子昊眸心射出浓烈的杀气,恢复平静的语调却令人越发感觉恐怖,歧师在他手底双目圆瞪,但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朕说过,祸从口出,你知道的,太多了。”
话音未落,袖底五指骤收,数道玄光四射冲流,映在他异芒透现的魅眸之中,仿若夜空迸碎,冷星飞溅。歧师狂叫一声,面容因急剧的痛苦而扭曲起来,甚至连身子都在不断抽搐,但目光却渐渐变得僵直,似被子昊眼中的光芒吸引,心魂离窍而去。
子昊居高临下,冷冷凝视着手底行尸走肉般的人,再次发问:“你方才说什么?”
“子娆……是凤妧和岄息的女儿……”
“你如何知道此事?”
“我曾以禁术助他们施法……移花接木……”
随着歧师喃喃道出的真相,子昊眸心幽芒隐隐,如若魔魅,以九幽玄通操纵的摄心之术,与子娆的莲华心法、含夕的摄虚夺心术如出一辙,却又更加邪异高明,歧师此刻已是心神俱失,形如丧尸,所言绝不会有半分虚假。
子昊眼中的魅光渐渐向瞳仁深处敛去,苍白的容颜之上,再没有分毫感情的痕迹。他徐徐垂下目光,手底真气霍然透出,歧师如垂死的恶兽般吐出嘶哑的叫声,身子便软软瘫倒。
子昊一动不动站在尸体面前,一点点玄色微光自袖畔流散而去,逐渐化为浓重的黑暗。
帐中安静得太久,被惨叫声惊动的商容终于忍不住违命而入,见此情景微微一惊,疾步上前。
“主上!”
子昊倏地转身,幽戾的目光自他脸上一闪而过,竟让惯见风浪的商容亦不禁打了个寒颤,却见他身子一晃,那森寒的注视随着垂眸的动作瞬间敛去,抬手撑住帐壁,哑声开口:“处理了这里。”
“是……”商容不禁后退了一步,竟然不敢上前。
帐帘在身后迎风而起,东帝身影消失的一刻,一道火光霍然舔上军帐,如同暗腥的鲜血,在夜空中漫开了浓烈的杀意。
第111章 第四章
次日王族回师帝都,大军越境昭国,取道泗水,只二日已入王域地界,待过了仓原一带,息川城便遥遥在望。再行半日,临近雍水之畔,苏陵传令三军,驻扎休息,并派轻骑飞报帝都,准备明日整军入城。
东帝御驾所在的中军有五千精兵一路护卫,其后便是九夷族人马,由叔孙亦配合苏陵协调统调。且兰下了车驾,苏陵和叔孙亦正在旁说话,见她过来,转身一笑。
且兰身着雪色战袍,佩剑在侧,仍是惯常戎装打扮,抬手示意旁边行礼的侍卫退下,“苏公子。”
苏陵笑说:“殿下来得正好,方才我正和叔孙先生商议,明日便到帝都了,王上虽未正式颁旨,但殿下此刻的身份已不同先前,很多事情需提前准备才是。”
“有劳公子安排。”且兰似对此事并不十分上心,轻轻点头,“有件事,我想问一下公子。”
苏陵含笑,以目相询。且兰看向他,略一斟酌,问道:“公子是否知道,我们在楚国的最后一夜,军营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苏陵目光一动,两人双眸相对,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丝异样。过了片刻,苏陵缓缓摇了摇头,且兰一怔,眉尖蹙起,回头看向东帝车驾。
自从离开楚国拔营回师,整整两日时间,除了必要的命令外,东帝不曾见过他们任何一人,唯有且兰与他同车同行,却也几乎没有听他多说一句话。且兰那日见他与商容离帐,回来之后便是判若两人,不复先前温和模样,一路至此,终忍不住开口询问苏陵,谁知竟连他也不明就里。
当初歧师被囚军中,本便是有限几人知道,那夜秘营突然失火,这巫医丧命当场,尸骨无存,主上功力大损,伤上加伤。苏陵早便察觉异样,也曾私下问过商容,但商容却始终三缄其口,避而不谈。苏陵深知若真有事发生,那便是极重要的变故,方会令主上如此心绪波动,但此时却也不便多言,只道:“主上旧伤未愈,或许是身子不适,殿下莫要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