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兰凝眉道:“师父和两位前辈的内力虽助他压制血鸾剑的伤势,但这三道真气不尽相同,更与九幽玄通格格不入,想要彻底融会贯通本就极耗元神,我担心……”话未说完,忽见苏陵双目一抬,转身看去,只见后方玄帷晃动,子昊步出车外。
“苏陵。”淡淡的话语传来,白衣轻裘,冷风拂面,东帝的容颜在暮色之下并不十分清晰,只令人觉得隔了些什么,就连那声音也是分外的疏远,“弃车换马。”
短短四字吩咐,苏陵不由一怔,与且兰对视一眼,随即明白这是要连夜行军,赶在明晨之前入城,当即传令下去,一时间三军调动,兵马待发。
此时早有侍卫牵来两匹战马,且兰刚刚接过缰绳,便见子昊拂衣上马,随手一扬,那骏马纵声长嘶,当先放蹄疾驰,所过之处,军阵变动,王师数万骑兵随后跟上,扬尘滚滚,直奔帝都而去。
子昊纵马在前,速度极快,过不片刻,苏陵、靳无余左右赶至,随护两侧,其后便是且兰与九夷族骑兵。昔国战马神骏,非是虚名,大军一路肆意驰骋,雍水长江惊涛击岸,山峦叠起,长风电掣,万千马蹄滚滚不绝,仿若惊雷震动大地,越是催马疾驰,越是令人豪情激发,当真痛快淋漓。
此时离帝都约有数百里路程,便是快马行军亦要一夜。待到黎明第一缕晨光撕破天际,巍巍帝都终于出现在眼前,薄雾云光之中,仿若九霄神域一般的巨大城池,巍峨雄立,气象森严。
奔上一方高陵,子昊霍然迎风勒马,战马长嘶之中,一声清啸冲口而出,身后数万大军驻足,整齐划一。
旭日破晓,霞光穿云,洒上白袍轻衫,映入清冷双眸。子昊一啸出口,仿佛舒尽胸中郁气,带马回身,扫视军容。
且兰策马在旁,只觉这突如其来的啸声好似惊龙长吟,直夺九霄,隐约间竟带三分戾气,杀机毕现,正自心惊,忽听子昊扬声道:“十日之前,楚国一战,从此九域大地再无烈风骑之名,今日我王师大军,若对宣国赤焰军,该将如何!”
他此番话听去轻描淡写,却以内力朗声吐出,遥遥传遍三军。此时军前所列,皆是两国百战精兵,王族精锐铁骑,虽然一夜疾驰,百里行军,却无一人显露疲态,数万人不约而同振声高喝,“杀!”
万众之声,威震天地。子昊唇锋轻轻一挑,“赤焰军百战威名,千乘之师,十万之众,你们可有惧怕!”
“不怕!”应答之声滚滚传出。
王师日前一战灭楚,士气正盛,当此一喝,端得军威震日,万声如雷,令人心头血脉贲张。
震呼声中,叔孙亦催马近前,“看来王上立时要对宣国动兵了。”
且兰点头,“这场仗更胜楚国之凶险,却来得比我们预想的都要早,叔孙先生,你有何看法?”
叔孙亦徐徐道:“不动则已,动则如九天雷霆,牵发万击。外临强敌,帝都之内亦非风平浪静,这一仗如何运筹,臣不敢揣测王意,此时只觉侥幸。”
脚下这片王域,曾是九夷族孤注一掷的复仇之路,而今山河依旧,风云激变,面前千军呼啸如潮,席卷大地,且兰心中难抑震荡,望向帝都,轻声道:“不错,天佑我族,九夷之幸。”
抬眼处,一道天光破云刺目,照耀长空。
三十六道浮桥缓缓降落,九重城门大开,中军左右,苏陵、靳无余分率大军入朝。
东帝更换九章纹衮龙王服,玄裳冕冠,登车乘辇。高扬军前的墨色王旗,衬着夭矫金龙招展如风,在三千禁军列阵拥护之下,当先自中门而行。其后数万铁骑战士,兵分八路,衣不卸甲,马不解鞍,万军前行踏步如一,威严杀气,肃撼帝都。
幽、襄两朝数十年间,帝都一直兵疲将弱,凡有战事,败多胜少,以至诸侯凌弱王族,四域频遭战火。今日大军回师,强楚灭于一夕,王师军威昭然,帝都臣民无不震撼,几乎是空城而出,相迎于道。王城之前,分列紫綬绯袍,朱冠金缨,丞相伯成商也早率文武众臣出城跪迎。
临近雍门,王驾徐徐停下。苏陵、靳无余同时抬手,身后六军列阵,数万人不闻一丝声息,唯有王仪军旗烈烈招扬。子昊起身步下车辇,回眸扬袖,向和他同乘而坐的且兰伸出手来。
千军万马前,炫金般的阳光逆风洒落,仿佛在他唇畔勾勒出淡淡笑痕,映照修眸若海,一片清冷无垠。且兰微微一愣,抬起手来,雪衣玄袖纠缠风中,子昊亲自扶她下车,携她一同向王城走去。
便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无异于当众宣布了且兰女王今后的地位,以及她在东帝心中的分量。前方伯成商神情一动,快步迎上,率三公重臣当先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