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出动冥衣楼两大分舵精英,想来也并无什么可惧之处,当下笑道:“如此便听从公主安排。”
子娆点了点头,当即召了靳无余、易天等人前来,萧言、楼樊当日为姬沧所伤,虽然性命无忧,却也一时无法与人动手,此时听得要去劫宣军粮道,萧言自然暗觉惋惜,楼樊更是耐不住性子,不由破口大骂姬沧。众人见这莽将军急得跳脚,不由皆尽莞尔。商议过后,决定将冥衣楼部属化整为零,乔装改扮潜入合璧,冥衣楼本为江湖帮派,如此行事甚是方便,不虞暴露行藏,待到合璧之后,劫粮还是毁粮,便看情势再定。
诸般细节商定之后,易天即刻前去安排,漠北分舵三十名部属便于当夜动身,往合璧而去。
帝都王城,一叠叠军报不断送入中枢要地,虽然远离战场,却依然能感觉到此时局势的紧张,但是长明宫内外始终一片宁静,无论多么紧急的战报都不会在这里激起一丝动荡,烟雪竹海,若离尘嚣。
离司像往常一样端了汤药进入寝殿,奉命守卫的影奴见到是她,并不阻拦,却也不像寻常侍卫那样点头致意,只是悄无声息地隐入黑暗之处。离司向来有些怕这些来去无踪的影子杀手,快步穿过前殿,便到了东帝居处。
时已入夜,殿中灯火未燃,岑寂无声。离司见主上似乎睡着,便轻轻放下手中托盘,转去将屏风之外的垂帘放下,刚刚回身点起琉璃金灯,忽然听到主上的声音低低自黑暗中传来,“离司,宣国的军队到哪里了?”
灯火深处,子昊仍旧闭目静卧,却原来并没有入睡。离司听他突然开口询问战事,不由吃了一惊,“主上,宣国……宣国……”
子昊并不睁眼,只是淡淡道:“说吧。”
“宣王姬沧十日前起兵叛乱,公主怕主上劳神,所以才不让我们禀报。”离司轻声道,原来主上一直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宣国兵犯王域,禁卫军封锁寝宫,王师出兵平叛,其实这么大的事本来也瞒不过主上,只不过他没有问,大家便也暂且不说,何况还有九公主严令在先,也算不得欺瞒主上。离司虽然这么想着,心中还是有些忐忑,近前屈膝跪下道:“主上,昨日听苏公子说,宣军虽然攻下了少陵关,但是现在被阻在玉渊,好像数度攻城都没有成功。”
“玉渊?”子昊张开眼睛,语气中似乎略微带了一丝意外,“宣军没有拿下十三连城?王师领军的是靳无余还是叔孙亦?”
离司迟疑了片刻,道:“领军的不是靳将军,也不是叔孙先生,是……是九公主……”她话音方落,子昊突然转头看来,离司被他目光看得一凛,一句话就没有说完。那一瞬间,她显然看到主上蹙了一下眉,而后便听到一阵低促的轻咳。离司突然想起药就要凉了,急忙起身端了过来,子昊却微一摆手,道:“你去将这十日间的所有战报拿来。”
离司答应一声,便去重华宫禀报王后,很快取了战报过来。当她回来之时,子昊已经起身靠在榻上,微微的灯火之下一袭单衣披在肩头,虽然病容淡倦,目光却是清明,接手翻看了数张战报,他突然轻轻叹了口气,向后靠去,“你去吧,朕想歇一歇。”离司见他神色之中隐有异样,似乎并不因这些捷报而欣慰,但也不敢多问,只按他的吩咐熄了灯火,低头退出殿外。
月光如练,斜照雕窗,映落一地斑驳幽影。子昊闭目躺了一会,心中却不觉平静,方才那一叠战报,前面数日一直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字迹,从无间断,但到最后一封,却不知为何换作了叔孙亦的笔迹。他不由又皱了皱眉,劫粮,信中只有简短的情报,并无再多具体的细节,越是如此便越叫人放不下心。他原本推断以赤焰军的实力,此时应该已经攻克十三连城中大部分城池,兵力沿沩江深入,不日将至惊云山附近。但是有一个人,似乎总是在他的意料之外,居然将赤焰军挡在了边城玉渊,他无声轻叹,片刻之后,便慢慢扶了玉榻起身。
黑暗中他的动作极缓,但是撑在榻前的手却略微有些颤抖,他没有传召离司进来,只是静静调匀呼吸,等到经脉中阵阵刺骨的痛楚稍缓之后,抬手向侧按下,案旁一个暗格无声滑动开来,露出一方碧玉小盒。打开盒盖,一股若浓若淡的异香顿时散满寝殿,就连紫铜炉中幽昙香的气息也被盖过。那盒中装着凝玉样的膏脂,月色之下看去透明一般,却又有着莹润微白的光泽,幽冶的香气深处,丝缕赤色若隐若现,衬着碧玉盒底,竟有几分夭矫灵艳的感觉。
子昊看向殿外清冷的月光,片刻后微微瞬目,依稀笑了一笑,便自行服下盒中药物,手捏法诀,合目静坐。过不多会,额上慢慢现出细微的汗珠,脸色便不似先前那般苍白,但是从他一直微锁眉心却可以看出,这以子夜韶华花中精髓萃取的药物并不十分平和,甚至服用之后有着极大的凶险。
子夜韶华的芬芳盈满琼苑,整整一炷香时间,子昊周身都被灵石幽光笼罩,直到那光芒逐渐淡去,他才轻轻舒了口气,睁开眼睛,脸上虽然仍旧血色淡薄,精神却不再那般虚弱,看去也只似大病初愈一般,再无什么不妥。
如此一连三日,他都独自用药调息,离司送来的汤药虽然留下,却皆被他倾入花中不再服用。第二日上,
他便召苏陵、且兰、墨烆来见,如常过问军政,众人见他病情大好,无不喜出望外,但是问起来,他也只道是九幽玄通修为再进,仍旧能够克制药毒,一时间就连离司也未曾察觉不妥,倒是且兰似乎欲言又止,但最终也没有多说什么。
这几日子昊病愈,含夕每天都来长明宫看他,时时陪伴在侧,对他甚是依恋。但到第五日,他忽然对外宣称闭关,仍将一切事务交付苏陵且兰二人,清晨时含夕像往常一样来到长明宫,却被影奴拦在外面。含夕颇是失望,知道这样一来又有好久见不到子昊,忍不住便寻了个空隙自后殿溜了进去,心想也不打扰他,只是偷偷看上一看就好,谁知悄悄进了寝殿,却发现里面竟然空无一人,原来子昊根本没有闭关休养,人已不知去了何处。
含夕少年心性,只道子昊像她以前一样,暗中自己偷偷出宫去玩,不由撇嘴道:“子昊哥哥也真是,出宫去玩都不带我。”正觉不快,突然间灵眸微转,又笑道,“他不带我去,难道我自己便出去不得?我有云生兽,若是跟去自然找得到他,嘻嘻,到时候便叫他吃上一惊。”心中主意已定,当下回到御阳宫稍微打点行装,且兰虽然派了数名可靠的侍女贴身服侍,但含夕的摄虚夺心术已是颇有成就,此时刻意而为,轻易便迷倒侍女溜了出去,待出了王城一路向北,独自沿着云生兽的指示便往玉渊方向追去。
作者有话要说:元旦快乐!
第六章
子娆与叔孙亦商定劫粮计划之后,数日间冥衣楼部属或扮为贩夫走卒,或装作商旅过客,七十余人分批行动,全部潜入合璧。合璧宣军虽然盘查甚严,但一来冥衣楼之人乔装得当,二来两大分舵自北域撤出时沿途安排暗桩,城中原本便有内应,所以行事顺利,未露丝毫破绽。子娆自不耐烦那般乔装改扮,仍如以前行走江湖时以帷帽轻纱遮面,另寻他路绕道入城。
是日宣军第一批军粮已经抵达合璧,沿途护卫果然由柔然族负责,人马彪悍整齐,丝毫不逊宣军。子娆与易天、斛律遥衣选了临近一家酒楼隔街观望,只见除了万俟勃言外,随行之中另有一人,黄衫轻袍,面目俊美,看去在军中地位甚高。易天压低声音道:“此人便是‘天工’瑄离,支崤城所有机关都出自他的手中,宣王一向对他甚是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