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扬起脸来愕然道:“皇上那天也在?”
萧琮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似乎很满意我被揭穿:“朕候着皇祖母午睡,便见你与宫人贼似的在大安宫后殿乱晃,朕本来要出去逮你,皇祖母不许,这才作罢。你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能瞒了过去?说!究竟为何要称病不承宠?”
我嗫嚅道:“臣妾没有……”
他站起身来,越发显得跪在地上的我瑟缩成一团:“朕既然好好问你,你便好好回。不要跟朕打马虎眼,否则朕将你交给皇后昭仪,结果如何你自己掂量。”
我额角有些微冷汗流下,虽说养病是实,但此刻若是一味说身子不舒服只怕是忽悠不过去了,况且万一触怒了他,圣旨一下让我去冷宫养病,岂不是这辈子也毁掉了?我过的冷清些倒是无所谓,可是靖国府怎么办?父亲风风光光的送我入宫也盼着光宗耀祖,结果艰难险阻都还没出现,我先自乱阵脚!这样不行,我必须得赶紧想个辙找个借口!
萧琮见我半天不开口,又恼了,提脚便要走。我心里一惊,这一走只怕再也不过来了,别看之前钦点赏赐弄得多正式似的,那也难保不是顾全父亲的面子,单看我进宫俩月他没来过一次就知道他对我的情意有多寡淡,如今为了和云意赌气来找我,我偏又不遂着他。现在恼了保不齐找别的妃嫔出火,对云意或是对我都没有裨益,只怕日后我越发连句话也说不上,如何保全自己,保全他人?
说时迟那时快,我重重磕了一个头道:“皇上开恩,臣妾确有欺瞒之罪!”
萧琮止住脚步,沉声道:“说!”
我抬起头来,眼眶已经红透:“臣妾愚昧,见着沈姐姐对皇上一往情深,便私下发愿,绝不与沈姐姐争宠让她伤心!臣妾入宫以来,多得沈姐姐照拂,才得以周全度日。臣妾只想将皇上当做神邸一般供在心里,间或有福见上一面,便是臣妾几世修来的福分了。”
萧琮不意我说出这话,诧异道:“你居然这样想?”
我的眼泪奔涌而出:“臣妾知道皇上并未高看臣妾,所以臣妾也从不敢奢望得承雨露,只求皇上万事顺遂,沈姐姐盛宠不衰,臣妾便是永生孤寂独居慕华馆,也无怨无悔了!”
萧琮搀起我,已有几分动容:“由来宫里女子你争我夺,无不是想要朕的宠爱,婉儿你居然为了云意主动避宠,真是让朕刮目相看!”
我见他改口叫我婉儿,显是深信不疑,悬着的一颗心才慢慢放下。萧琮将我拥进怀里道:“婉儿,朕当初为了让云意开怀而召你入宫,你不怪朕?”
我脑子里喀喇一声轻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断裂,之前我还百思不得其解,想萧琮既然有了云意为何还要拉扯上我,现在他亲口说出我才明白,原是云意入宫郁郁寡欢,他为了让云意高兴,便下诏召我入宫,期盼着有了我的存在,云意的欢笑能够多一些。
那么我的一生呢?我的人生轨迹和安排呢?就为了这样一个理由,沦为别人的陪衬,断送的干干净净?
我听见自己颤着声道:“臣妾不敢埋怨皇上,臣妾一生能为皇上执帚,是臣妾全家的福气。”
很好,很好,我居然还能咬着牙说出这种冠冕堂皇的话来。
萧琮微微叹息,揽着我的手臂箍紧了些:“也不知道为什么,别人说起这种话只教朕觉得烦腻。但从你嘴里说出来,朕便觉得情真意切,竟然很是受用。”
我心里的酸凉还未褪去,此刻只僵直了身子任他抱着,他以为我还是为了云意刻意抵触,便嗤笑一声用手指轻轻在我脸颊抚摩:“婉儿性子温婉柔媚,又进退有礼,实乃朕不意之福。”
他指尖所到之处,温热触感便淡淡袭了来。我目光越过他的肩头,远远望着桌上影青蕉叶纹饰联珠花瓶里插着的的一束紫薇花,枝叶繁茂,粉紫相杂,倒是蓬蓬勃勃的绽放着。
萧琮轻轻吻上我的脸颊,我耳畔一热,惶然躲闪,遽然与他面对面吻个正着。萧琮眼眸一暗,吻的力道更加缠绵,我被动的接受着他的需索,心里却彷徨不定,躲还是不躲?
今日已成骑虎之势,我还可以躲吗?
肌肤忽然一凉,寝袍被他渐次拉开,我心里惶惑,微微用力一挣,肩头轻薄的罗衫已经松松的滑落了半边,露出月白苏绣广玉兰抹胸。半个肩膀和大片的背部肌肤暴露在空气里,骤然显出莹泽雪亮的白来。
我实在难以投入,却又拒绝不得,萧琮见我揪着寝衣两边不松手,哑然失笑,轻轻的在我拧紧的手指上印下一个吻,又沿着锁骨向后背细细密密的吻了过去。突然,他顿住嘴唇的游弋,用手指抚着一处肌肤问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胎记?”
我透过旁边摆放的锦春绣花镜屏折射出的影像看到他所指之处正是那片火红印记所在,便拉起寝衣,侧过头去说道:“是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长出来的,臣妾只记得大病一场之后就有了。”
萧琮显然对眼前的火焰状胎记很有兴趣,一手又将我的寝袍拉了下去,兴趣盎然抚摩那块红印道:“婉儿肌肤白皙莹亮不在珍淑媛之下,又有这等天赐胎记,红白相衬,倒是香艳的很。”
第十三章 脉脉遗芳媚寝情
萧琮的气息越来越重,他紧紧贴在我背后,渐渐已有蓬发之意。我窘的不知如何是好,顾左右而言他道:“臣妾为皇上奉茶。”
他却不许我起身,手从背后伸出来,在我周身探寻。我涨红了脸道:“皇上,臣妾尚未沐浴焚香,况且是白天……”
萧琮左手环着我,右手食指轻轻按在我嘴唇上,在我耳畔嘘道:“卿卿勿言,莫负良期。”
鲛纱帷帐委落在地,萧琮的赭色金丝九龙缎袍在窸窸窣窣中滑到地上,满室芬芳清远的苏合香让人沉醉。他紧紧拥着我,并不给我半点思考和躲避的余地。我下意识的推搡着他,却随着他连绵不断的摸索碾压,逐渐有着些许的意醉神迷,那带着晕眩的感觉让我微微颤抖,他温柔而又热烈的动作,使我在刹那的疼痛之后陷入迷堕。
四下里寂寂,我的头刚好顶在白玉雕龙枕上,每每萧琮动作时,百会一带就觉得硌的难受,我努力在他的压制下移动身子避开玉枕,却引起他更激烈的爆发。带着两人的呻吟与喘息,偶尔有汗滴滑落在身上,激起一阵战栗。
多子葡萄别针上凸起的紫水晶隔着锦缎清晰可辨,随着萧琮的反复冲撞在我脑后若即若离,我在意乱情迷中舒展两手将它拨开,萧琮的眼眸黑的发蓝,我看不透他在想什么。他见我怔怔看着他,略有些停滞,哑声道:“这种时候,你喜欢看着?”
我骤然反应过来,忙歪着头朝外面,脸颊红的似火。他将头埋进我的脖颈,细细噬啮那片柔嫩肌肤道:“卿卿体态如云似棉,朕真想……”
我全身的血液都在那一瞬往脸上涌去,这就是嫣寻提过的闺房密语么?即便我在那一世也从未与人欢爱,现在反而借着裴婉的身体听到这样变相赞美的私密话,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尴尬?
萧琮身材颀长结实,一点也不像养尊处优的废物皇帝,我虽然从未见过他骑马射箭,想必操练起来也不会差。毕竟他六七岁登基,在太后的垂帘听政和朝臣藩王的虎视眈眈下,历经十几年沉浮磨练才有今日,若是不能文武兼治,只怕早在多年前就已经被废黜。
此时他像只不知餍足的枭兽,一味攻城略地。起先我还能听到窗外淅沥雨声,到后来如同坠入迷梦的幻境里,只管与他十指紧握、蜜意交缠,哪里还能留意到外面的世界是阴是晴、是夜是昼……
我醒来时,萧琮还在身边。
外殿和廊下已经燃起了宫灯,寝殿里不知何时也点了两盏青纱明灯,暖暖的光透过薄薄的纱橱,点缀出满屋的光影疏离,晦暗不明。
第一次见到萧琮是在晋怀寺外,那个混乱的场景让我并没有心思多看他一眼,而他却在那一次接触之后改变了云意和我的命运。我不禁有些怅然,究竟是应该怪他,还是怪这叵测的命运?
原本不是这样的,我设想的平淡度日不是这样被禁锢在宫殿里,我希冀的是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快乐到老,那么即便我不能回去,也不至于费心伤神。可是现在随波追流发展成了这样,我成了萧琮的妃子,还与他有了夫妻之实,我现在应该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我心中感概,思绪激荡难平,不由借着光影细细看他。
他有着高挺的鼻梁,悠长的睫毛,眉眼间自有一股男儿的英气,有些像裴少庭,又有些像裴少俊,既斯文又冷冽,当真是说不出的好看。
他睡得不踏实,薄唇紧抿,眉头拧起,辗转间竟然还在微微叹息,似乎睡梦中也不能得到片刻放松。我突然对这个男人产生了一些异样的情愫,即便他是一国之君东秦帝王,也依然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也同样有棘手难断进退两难的迷局。
纵然他再怎么雄才伟略,他也同样只是一个凡人。
我伸出手,在他眉间抚摩,不知不觉竟将他当作了裴少庭,只想抚平他眉间愁绪,让他从此展颜。
直摸了半晌,胳膊露在空中都凉了才悟过来。自己先红了脸,立马抽出手臂翻身下床,捡起被萧琮扔在地上的薄绸碎花寝衣披在身上。外间听见动静,嫣寻的身影即刻闪现,她低着头在纱橱外轻声问:“娘娘要什么?”
我怔了怔,也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只觉得身上黏黏的都是汗水,便轻声道:“我要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