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她拿裴府做比,正想驳她几句,忽见李顺疾步过来,“各位娘娘万安,娘娘,皇上有旨,让娘娘去长承恩殿面圣!”
裕妃面上一凛,“不知道又为了什么,妹妹,自求多福吧!”
我做出苦脸,令嫣寻锦心照看着玉真元澈,自己跟着李顺前往承恩殿。
萧琮站在梧桐树下,斑驳的光影在他脸上映出流动的影像。
我遣退了宫人,缓缓走至他身旁。
萧琮见了我,一言不发,只将我紧紧揽进怀中。
“朕真不想再多看她一眼!真不想再多叫她一声!”他低低在我耳边切齿,且恨且痛。
我轻声道:“但还不是时候,对么?等到京中各处守卫换血万无一失之后,夫君才可以向她摊牌。”
萧琮深深吁出一口气,我又问道:“国师那里,您都吩咐好了吗?朱槿和……太妃,您见到了吗?”
他“嗯”一声,夹着浓浓的鼻音。
我的双手抚上他的背,“国师当年从火场中救她出来,大约是于心不忍,也可能是天理昭彰。况且您后腰的淤青胎记那样淡,嫔妾都不曾留心看出来过,她既然知道,应当不是说谎。”
萧琮的呼吸深深,将我搂的越发紧,“先帝和朕居然都被太后老妇骗了,她好大的胆子……”
母子之间的纽带,若不是疼惜怜爱,便只能由血缘来维系。周太妃几十年来在地下生活,损了容貌,变了性情,唯一没有变化的便是对萧琮的思念和爱。是不是亲生母子,单单凭心和感觉,是能分辨出来的。
萧琮道:“待到元倬去泰山封禅之日,便是朕一雪前耻之时。朕一定要将王氏一族连根拔起,将王氏打入民籍,再不许以贵族自矜!”
我从容道:“夫君说的没错,太后屡屡选拔入宫的王氏女子,都只是为了王氏加官进爵的棋子。例如柔贵妃、韩贵妃,她们对夫君半点真心也没有,如何能忝列妃嫔之位?”
萧琮冷笑道:“贵妃?生前都只是妃和昭仪,若不是太后一意孤行,朕何至于赐予她们这样尊贵的谥号?等到王氏铲除之日,这两人的封号一律褫夺,棺木一应从陵中掘出另葬薄地,朕不许王氏再出半个贵族!”
我心中拊掌欢庆,和妃,她应承我这些年,我终于能实现对她的诺言。
萧琮一手抚上我的额,“婉婉,此事若成,朕必定以你为后。”
我捉住他的手掌,他的肌肤温热柔软,一如当年。
“夫君,只要你善待元澈与玉真,婉婉便心满意足。皇后之位,婉婉从未觊觎。”
他不应允,死死拉住我道:“余生如斯,唯有你在身侧我才可得片刻安心,若你不是后宫之主,他日必定还会有人对你虎视眈眈,我绝对不允许再有这样的事情出现!”
我不再反驳,或者真的如他所说,只有明白的知道彼此在身边,才能获得片刻安宁休憩,不再惊慌失措,不再茫然惶惑。
伏在他胸前,我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静。
第三十四章 势在股掌
太子代萧琮泰山封禅,元澈回蜀郡的时间顺理成章的推迟了一个月。封禅祭天,意味着帝王将确立储君的无上地位,太后和定国公很是得意,不疑有他,也不计较我和元澈的羁留。
太子临行在即,一日,我正要去长信宫给太后请安,恰好宁妃来慕华馆探我。
她遣退了身畔人等,悄声对我说道:“这几日宫中琐事众多,我不得闲,有桩事要妹妹费心。”
我道:“姐姐但说无妨,何须如此客气?”
宁妃一脸苦相道:“近来我听到不少关于太子的传言……”
我心里一惊,莫非我与萧琮的计划走漏了风声?不然宁妃从哪里听来的传言?
却听她期期艾艾道:“妹妹你听说没有,太子近来很宠爱一个人……”
听她如此说,我心头一松,笑道:“原来是为这个,莫非是太子妃来向姐姐诉苦了?”
宁妃苦笑道:“女人的心都是针尖尖做的,拈酸吃醋也是常有的事。只不过太子妃告诉我的这些话,听得我心里都发颤,不得已来找妹妹讨个办法。”
我听她说的晦涩,不由问道:“姐姐这样说,莫不是太子宠爱的女子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宁妃看了我一眼,憋了半天道:“若是女子不妥当倒好了,妹妹当真没听到东宫的传闻么?”
我道:“姐姐何时学会这样吞吞吐吐了?有什么事情是你我姐妹不能明言的?”
宁妃叹息道:“看来你是真不知道了……太子近来宠爱一个名唤如意的人,已经到了每日必定食同案寝同榻,片刻不能离身的程度,听太子妃说此次封禅也要带着她。”
我递上茶盏道:“姐姐是替太子妃担心么?太子历来便不喜欢太子妃,姐姐也是知道的。”
宁妃嗐气道:“但那如意是个男人!”
我又是惊讶又是错愕,一时竟愣住了,宁妃道:“太子不喜欢太子妃,宠爱别的侍妾,原本也是无伤大雅的事,可是他偏偏宠爱的是一个男宠娈童,这,这要是传出去如何了得?”
我忙安抚她道:“姐姐快别生气,太子何时有了断袖之癖,怎么从来竟没听过?皇上知道这事吗?和妃与裕妃呢?”
宁妃道:“皇上那里没人敢回,建始殿形同冷宫没人理睬,这风声原是裕妃放给我的,她那样子可是幸灾乐祸了!”
我闻言道:“姐姐信得过我,把这样的事情都告之我,只是不知道姐姐要我做什么?”
宁妃踌躇道:“太子原本不这样,如今肆无忌惮,要是朝臣们知道了必定要闹的沸沸扬扬,妹妹,你看在他是皇后嫡子的份儿上,多少替我劝诫一下他……”
我笑道:“姐姐长年在宫中,又因着福康的关系,不是跟太子更亲近些吗?怎么反倒要我去劝诫。”
宁妃叹息道:“妹妹不知道,福康招了驸马之后,太子便不怎么来曲台殿走动了,加之前几日我为这个说了他几句,他心里不自在,反倒越发生疏了。”
她挽了我的手道:“妹妹,你向来比我会说话,皇上又器重你,我在宫中也只有你是一条心,你去劝劝太子收敛些,只怕他还听你的。”
她言语甚为恳切,我又忆起皇后与和妃的情意,便不知不觉的点了头。
东宫修饰华丽,处处可见紫檀沉香,雕廊画柱,时新鲜花的芬芳香气飘荡在殿中,竟比后宫还要旖旎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