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香趴在地上,不敢抬头,身子缩成一团,抖动个不停。
沙、沙、沙!麦穗被踩倒的声音传来,而且越来越近,肖香的心脏也随之越跳越快,快到她不得不捂住自己的嘴巴,怕自己尖叫出声,又怕自己的心脏会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沙、沙!脚步声更近,近到肖香都能听到来人的脚底压过泥土时发出的咯吱声。脚步声终于停止下来,麦田里变得一片寂静,静得鸦雀无声,也静得可怕。
肖香缓缓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军靴,上面又是泥又是血,她慢慢抬头,视线扫过对方的护膝、胸甲,最后落到对方的脸上。
她看到的是一对猩红的眼睛,狰狞得如同恶鬼的脸孔。
她的嘴巴越张越大,但却一句话音都发不出来。那人通红的双眼猛的一眯,手中的灵剑一点点的举起,灵剑停在空中,锋芒闪烁出刺眼的寒光。
肖香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杀意,从对方的身上感觉到了杀气,可是此时却已无人能来救她。她这一辈子还从没有如此的靠近死亡,她甚至已嗅到了死亡的气息,一瞬间,无数的景象如走马灯似的在她脑海中闪过,从小到大,所以令她印象深刻的场景都在一一回放,到最后,她脑中想到的不是刺客,不是刺客是受何人的指使,竟然想到了唐寅。
当唐寅的模样在她脑海中浮现出来时,肖香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能发出声来,她尖声大叫道:“唐寅救我——”
她突然喊出‘唐寅叫我’四个字,让近在咫尺、已准备挥剑下去的刺客也为之一怔,可就在愣神的瞬间,于他身后的稻田里突然射出一条人影,一走一过之间,寒光画出一条长长的弧线。
寒光没,血光现,那名刺客连偷袭之人是从哪窜出来的都没看清楚,脖颈被一剑斩断。
刚开始,他的脖子上只是浮现出一条红线,紧接着,鲜血顺着这条红线流淌出来,再接着,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后摇晃,结果这一摇晃,将他的项上人头也摇了下来。
嘭!人头落地,一直轱辘到肖香的眼前,与肖香的距离之近,二人的鼻尖都快碰到一起,直到这时,断头的表情都没有任何的变化,怒瞪的双眼仍死死地盯着肖香。
“啊——”
肖香回过神来,直吓得毛骨悚然,从地上一蹦多高,而后双腿一软,又跌坐到地上,屁股磨着地面连连后蹭。
“刺客已死,公主殿下莫要惊慌!”刚才在麦田中窜出来的那人快步走到肖香近前,蹲下身形,对目光已完全失去焦距的肖香快速说道:“第五军团的人已经赶过来了,他们自会照顾公主,在下不能在此久留,先告辞了!”说话之间,那人作势要起身离去,可当他站起一半时才发现肖香的手不知何时已牢牢抓住他的衣襟。
肖香机械性地转过头来,看向这人,对方一身的黑衣打扮,脸上也蒙着黑色的面巾,只露出两只亮晶晶的眼睛在外面。
她声音低微,颤抖的厉害,断断续续地问道:“告……告诉本宫,你……你是谁?”
第69章
黑衣人看着肖香,沉吟片刻,还是说道:“在下是风人,是大王派我来保护公主殿下的!”
是唐寅派来的人!肖香暗吃一惊,脑中灵光一闪,追问道:“上次本宫在容弟府中遇险,也是你向布英将军报的信?”
当时,肖香中了肖容之计,被困于公子府,结果布英在第一时间率军赶到,杀掉肖容,救出肖香,过后肖香也有仔细问过布英,他为何会来的这么快,又是怎么知道容弟要害她的?布英如实相告,他本不知道肖容要加害肖香,是有人秘密向他通风报信,他才将信将疑的带人来到九公子府一探究竟,结果报信之人的消息还真对了,肖香确实在九公子府遇险,过后他也想找那名报信之人给予重谢,可那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由于找不到那名秘密向布英通风报信的人,此事也就成了一桩悬案,再者说,对方是出于一片好意,既然不想露面,肖香也就没有再深究,现在,她看到了这名黑衣人,自然而然地将他和此事联系到一起。
黑衣人淡然一笑,他耸耸肩,说道:“公主殿下果然聪慧过人!那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公主不必挂在心上。”
说话之间,他突然侧了侧头,立耳倾听片刻,收起笑意,对肖香正色说道:“第五军团的人马上就到,在下真的要走了,公主殿下多保重!”
说完,也不等肖香做出反应,他强行拉下肖香抓住他衣襟的手,纵身窜进麦田地里,只一会的工夫,人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肖香还有太多的疑问需要他来解答,她想知道唐寅为何要派人到昭阳,目的何在,又为何要来人暗中保护自己,若是自己死了,那些临时联合到一处的公子公主们必然调转矛头,自相残杀,川国的王位之争只会变得更加激烈、扑朔迷离,朝廷也肯定更加混乱,这不是对风国更加有利吗?
只是黑衣人不给她多问的机会,肖香急忙站起身形,下意识地向黑衣人消失的方向追过去,可她跑出没两步,脚下一软,又扑倒在地,两条腿仿佛不像是自己的,沉重又酸麻,使不上力气。
正在她挣扎着要重新从地上爬起时,马蹄声阵阵,一大队川骑兵如同旋风一般向她这边狂奔过来。转瞬间,川骑兵便冲到肖香近前,立刻将她围在当中,紧接着,马上的骑士们纷纷下马,为首的一员川将快步走到肖香近前,单膝跪地,插手施礼,急声说道:“末将救驾来迟,让公主受了惊吓,还请公主降罪!”
说话的这名川将有三十多岁的模样,长得面白如玉,眉分八彩,目若朗星,相貌英俊,英姿勃发,他不是旁人,正是川国的上将军,任放。
肖香的目光呆呆地注视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过了好半晌她才回过神来,转目看向跪在自己面前的任放。
看清楚来人,她紧绷的神经也一下子松缓下来,再坚持不住,眼前突然一黑,而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耳边隐约传来任放关切地呼唤声:“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当肖香悠悠转醒的时候,已是一个多时辰之后,她人业已躺在第五军团驻地的营帐里,床榻的周围要么是医官、要么是侍女,任放则焦急地来回踱着步。
“公主醒了,公主醒过来了!”医官最先发现肖香醒来,一个个惊喜交加,连声呼喊。
听闻医官的叫声,任放急忙收住脚步,分开人群,三步并成两步,来到床榻前,弯下腰身,紧张地问道:“公主感觉怎么样?哪里受了伤?”
公主在他的管辖之内被刺客行刺,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也难逃其咎,弄不好都得满门抄斩,给公主做陪葬。
肖香先是看眼任放,再瞧瞧床榻旁的其他人,而后又慢慢闭上了眼睛。
缓了好一会,她浑浆浆的脑袋终于清醒了一些,她才重新把眼睛睁开,看着任放,有气无力地问道:“刺……客呢?”
“公主殿下请放心,刺客现在业已死的死,逃的逃,不会再威胁到公主了。”见到肖香苍白的脸颊总算是恢复些血色,任放悬于嗓子眼的心也终于是落了下去。
“可有……可有查明刺客的身份?”肖香的肘臂支了支床榻,试图坐起身形,周围的侍女们急忙纷纷伸手,扶她坐起。
任放眉头紧锁地摇了摇头,说道:“刺客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的凭证和线索,就连他们所穿戴的盔甲都是没有编制的。”
川国的盔甲只要分发下来都是带有编号的,中央军烙印有隶属军团的标记,地方军烙印有地方标记,家族军也会烙印有家族的徽章。
而这批刺客所穿的盔甲是没有这些标记的,也无法从中判断出他们的具体身份。
听闻任放的话,肖香的脸上露出苦笑,说道:“如此来说,他们所穿的盔甲皆为私造。”
“哦……”任放为难地点点头,应道:“很有这种可能。”不过,也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刺客在制造司内有人,通过制造司的内应,把刚制造出来还没来得及烙印的盔甲偷偷盗出。当然,任放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发生这种情况,制造司也不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
肖香还想说话,突然又皱了皱眉头,对左右的侍女说道:“为本宫取杯水来!”
有侍女连忙答应一声,倒了一杯清水,递给肖香。后者一口喝干,清水下肚,她整个人看上去也精神了不少。她清了清喉咙,又问道:“本宫所带的那些侍卫,伤亡如何?”
“这……”任放垂首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