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挺拔的身形,经过这几日,略带佝偻,浑身散发着一种悲凉的气息。
面上没有表情,眼里没有光芒,比那日莫安生在牢房里见到他时,还要让人心疼。
“九哥!”莫安生没有犹豫,冲到他面前,爷着头,轻轻唤了一声。
夜九歌伸出手,唇边扯出一抹笑,“阿安,九哥没事。”
他的脸在笑,他的眼也在笑,可莫安生还是从这样的笑容里,察觉到他的悲伤和孤寂。
“九哥!”她拉着他的衣袖,不放开。
“阿安,九哥累了,想休息一下。”
“我陪你。”她不等他拒绝,主动拉着他的手,往他的卧房走去。
推开门,莫安生直接将夜九歌推到了床边,“九哥,你休息,我在这里陪着你。”
夜九歌忙了几天几夜,就是为了挤出时间回来见莫安生一面,身体早就疲惫不堪。
见她主动留下来陪他,夜九歌没有推托,直接就着外衣上了床。
然后握着她的手,睡了过去。
莫安生默默看着夜九歌,面上神色憔悴,下巴上青黑青黑。
她仔细一瞧,发现有处小伤口。
看来是刮胡子时,太过心急伤了自己。
真是不懂得照顾自己,莫安生呶呶嘴。
她再往上瞧,发现他眉间轻微皱着,眼睑下的青灰痕迹大得吓人,紧致的面颊比以往凹陷了几分。
只有那长长的眼睫毛,还是那般迷人。
莫安生忍不住凑近,想数数他的眼睫毛。
冷不防,夜九歌睁开了眼,眼里全是她的倒影。
“九哥,”莫安生被逮个正着,呐呐道:“你不是睡着了吗?怎么这么快就醒了,是不是我打扰到你了?要不我先回房,你休息好了,我再来看你?”
“你这样盯着九哥,九哥确实睡不着。”夜九歌唇边绽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而且九哥还怕一睁开眼,你就跑了。”
“不会,九哥,我答应了你,等你回来再向你辞行,一定会做到的。”
“可是九哥不放心。”夜九歌伸手拍拍床上他身边空着的位置,“上来陪九哥一起睡。”
“这…不大好吧?”莫安生迟疑道。
“来吧,阿安,九哥现在需要你。”他在微笑,可他声音里的脆弱却掩藏不住。
莫安生没有迟疑地上了床,刚躺下,便被夜九歌紧紧搂在了怀里。
他下巴凑近她脖颈处,鼻间的呼吸让她的肌肤迅速温暖潮湿,下巴上面的胡渣刺得她有些难受。
莫安生动了动。
“别动,阿安,让九哥抱一会。”
莫安生立马温驯的不动了,她反搂着他,用手轻抚他的背。
脖颈处有温热的液体烫得她整个人发疼。
她似乎能感受到夜九歌此时的心情。
曾经挚爱崇拜的兄长,一心想置他于死地,当他历经数年痛苦,终于决定抛弃亲情桎梏的时候,夜冥却在此时突然间死去,那么地让人措手不及。
莫安生猜想,当夜九歌看到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夜冥时,在那一刻心中定是充满了无数的后悔与悲痛。
他肯定宁可他的皇兄坐在龙椅上思考着如何杀死他,也不想看到他濒临死亡,如贪生的蝼蚁般在龙床上痛苦挣扎。
夜冥的死,带走了他在这个世上一脉相承的血脉。
从此之后,他成了行走在人世间,孤独的一缕游魂。
莫安生的母爱,在此刻泛滥到不行。
她将他搂得更紧,像母亲将自己受伤的孩子搂入怀中,给他温暖和力量一样。
怀里的夜九歌慢慢放松下来,在她的轻抚中,睡去了。
莫安生抱着他,感觉到他的平静后,也很快就睡去了。
再醒来的时候,她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夜九歌放大的俊容。
莫安生微笑,“九哥,你醒了,肚子饿了没?我让琴心送点吃的过来。”
她正准备起身,身旁的男子按住她,抓住她的手,放在他胸前心脏的位置,声音沙哑,“阿安,九哥这里痛。”
莫安生紧紧搂着他,轻轻在他额头印下一吻,一言不发。
怀中的男子气息忽然急促,动了动,轻声道了一句,“阿安,九哥想抱你。”
他抬起头,莫安生微笑着缓缓闭上了眼。
那是默认的姿态。
夜九歌紧紧抱住她。
像要将心中的伤痛在这样的吻中渲泄出来,也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汲取她渴望的温暖。
莫安生没有挣扎,乖巧而柔顺地顺从着他。
怀中女子温暖的气息,是这世上最好的一剂良药。
夜九歌心里的疼痛渐散。
“咚咚,咚咚,”门外传来敲门声,“王爷,莫小姐,有两人来找莫小姐,说是来送信的。”
是曲大管事。
莫安生清醒神来,想推开男人。
“不再抱一会。”夜九歌低声道。
莫安生小声道:“曲大管事来了。”
“让他等会。”夜九歌小声嘀咕。
“王爷,莫小姐,在吗?”曲大管事又喊了一声,然后自言自语道:“琴心明明说莫小姐来了王爷房间的,怎么敲门没人应,难道两人去了别处?”
莫安生脸一热,故意打了个哈欠,“曲叔,您找我吗?王爷睡着了,我刚刚趴在桌边也睡着了,一时没听到敲门声,不好意思,您稍等一会,我马上来给您开门。”
她边说边下床,用眼神示意夜九歌躺好。
莫安生整理好头发,走到门边,深吸两口气,打开了门,“曲叔,什么事?”
她的脸红红的,倒有几分刚睡醒的样子。
曲大管事不疑有它,拱手道:“莫小姐,外面来了两个人,说是给您送信的,并指定要亲自送到您手上。”
“什么人?哪里来的?”莫安生疑惑道。
“一个从大雍国来的,一个从星云国来的。”
大雍?星云?
莫安生心中一喜,“曲叔,快带我去!”
她正准备随曲叔离开,身后传来夜九歌懒洋洋的声调,“阿安,什么事,你要去哪?”
莫安生道:“九哥,有两个人受人之托,分别从大雍国和星云国给阿安带来了消息,阿安去瞧瞧马上就回来。”
“九哥随你一起去。”
夜九歌不等莫安生拒绝,快速从床上起身,一眨眼便来到了莫安生身边。
“九哥,这几天你受累了,还是好好休息一会,阿安去去就来。”
夜九歌没有答她的话,直接拉起她的手,“曲叔,带路。”
“是,王爷。”
在前院等着的是两个陌生的三十左右的男子。
一个精光内敛,身材精瘦,一看就是有功夫在身。
另一个身材健硕,不过瞧眼神应该只是个普通人。
两人见到夜九歌和莫安生,略楞了楞。
他们要见的是莫小姐,为何来的是两个手牵手的男子?
确切点说,一个男人,一个少年!
他们同时看向曲大管事。
曲大管事清咳两声,指着莫安生道:“这位便是莫小姐。”
莫安生挣脱夜九歌的手,拱手道:“在下便是莫安,请问两位哪位是星云国来的,哪位是大雍国来的?”
身材健硕的男子站出来,“在下是大雍国来的,人称阿信。”
“可是阿远…”莫安生见他神情,似乎不太相信她是他要找的莫小姐,遂说了小胖子的名字。
阿信一听名字,知道找对了人,面露微笑,松了口气,“是的。”
他从袖中掏出一封信,“在下受托送给莫小姐一封信,虽然晚了些,但总算找到您了。”
莫安生接过信,疑惑道:“晚了些是什么意思?”
阿信道:“在下原本是要送到星云钱陵,去到后才知道钱陵出了事,一打听知道您来了东陵,遂从钱陵转道来了东陵。
在下马不停蹄的赶路,还是比原本约定的时间晚了五日,也不知有没有耽搁莫小姐的事。”
莫安生道:“托您送信的人,可有说要等着回信?”
“有。”
“知道了,等您稍等片刻。”莫安生扭头对曲大管事道:“曲叔,请您安排阿信大哥到厢房稍作歇息。”
“是,莫小姐。”
阿信离开后,莫安生对另一位男子道:“不知您是受谁所托…”
那男子一拱手,“在下是秦王殿下手下,特地来送一口信给莫小姐。”
“什么口信?”莫安生还没开口,夜九歌抢先问道。
那男子看了一眼夜九歌,又看向莫安生。
莫安生道:“但说无妨。”
那男子想着巨卫统领只交待说一定要亲口告诉莫小姐,没说不可以一起告诉她的身边人,遂道:
“秦王殿下说,关于睛莲楼一事,他手上有证据可以帮您洗脱冤屈,希望您能亲自回钱陵,当面相商。”
“不行!”夜九歌断然拒绝。
莫安生拦住他,对那男子拱手抱歉道:“谢谢这位大哥,请回去转告秦王殿下,莫安知道了。若莫安有一日回到钱陵,定会上门拜访。”
“话已送到,在下回去复命了。”那男子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阿安,不行!九哥不许你去找秦王!”男子一离开,夜九歌立马道。
“为什么?”莫安生十分不解,“如今秦王手中有能帮助我洗脱冤屈的证据,为什么不找他?”
夜九歌语塞,难道要他告诉她,他男人直觉觉得风澈对她心怀不轨?
这种话,他怎么也不可能挑开来说的!
莫安生见他不出声,想起手中小胖子送来的书信,忙撕开来。
边看边露出喜色,“九哥,我必须即日回去钱陵!”
“为什么?”夜九歌非常不满。
莫安生主动拉起他的手,面上难掩兴奋,“走,九哥,回房我告诉你。”
回房?这个可以!夜九歌嘴角翘起。
两人手牵着手回了房。
刚进去,莫安生迫不及待地关上门。
“阿安,要不要这么急?”
莫安生不理他的打趣,将手信笺递到夜九歌面前,语气激动,“九哥,你看看!”
什么事这么高兴?夜九歌狐疑地接过,只见那信笺上面只写了几个字:一切已准备妥当,等约定时间便可推行。
没头没脑的,夜九歌奇道:“这什么意思?”
“这是我与木先生的约定,只要他在大雍准备妥当,就可以行动了!”莫安生双眼冒着光。
“阿安,可否从头到尾说一遍?九哥现在很糊涂!”
这件事从头到尾知道的人只有她和木千秋,她一时太过高兴,才会忘乎所以,对着夜九歌说些没头没脑的话。
莫安生深吸两口气,让激动的心略略平静下来后,道:“这事还得从当初参加五国商会成员选拔赛说起。
当时在进行第二轮笔试比赛的那天,沈太平派人将我绑架到了听风山山脚下,后来我趁绑我走的两人不注意,用迷药迷晕了他们,结果在逃跑的过程中,发现了大量的铁砂…”
“铁砂?”夜九歌大吃一惊,发现铁砂,那可不是件普通的事情!
莫安生点点头:“没错,铁砂!当时恰好遇到芊雨,便求她搭我一程,在回钱陵的时候,我大约记下了路线。
送书信来的木先生,是我在大明边关陈关镇认识的一位高人,他是天下第一人诸葛空的传人…”
“诸葛空?”夜九歌又大吃一惊,他虽与诸葛空不是一个年代的人,但他的父皇在世时,曾对诸葛空赞叹有加。
认为他确实无愧天下第一人的称呼,只可惜天妒英才,竟然被人谋害,含恨而终,而他的弟子们,也都大部分隐入山林,让父皇觉得十分可惜。
“是,诸葛空!”莫安生不满地撇撇嘴,“九哥,别打断我,先让我把话说完,有什么问题最后一次性问好不好?”
夜九歌摸摸鼻子,咳了一声,示意莫安生继续。
“当时我因为如玉之死,一心想要替她报仇,但我知道若想与宁王对抗,必须有足够的财富。在遇到木先生后,心中便有了个大胆的计划!”
夜九歌正想张嘴问什么计划,想起莫安生刚才的警告,闭上了嘴。
莫安生也知道他想问什么,没有隐瞒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要想在短期内积聚大量的财富,与宁王相抗衡,光靠正常的经商很难做到,因此我想让木先生挑起两国战争,趁机发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