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深明大义,洪州满城父老皆深蒙大恩,陈某在这里替众人***了!”陈象见钟媛翠已经开口应允了,赶紧敛衽***,将事情板上钉钉,免得对方出言反悔。倒是一旁的钟匡时还有一点骨肉之情,嘟哝道:“小妹你还是思量一下在说,那吕相公正是春秋鼎盛之年,想必已经有了妻室!”
陈象见状不由得大急,可此番情景下他也不好出言,幸好钟媛翠答道:“二兄不要说了,我此番是为了父亲和洪州百姓,莫要说那吕方有了妻子,就算他是个罗锅独目的老朽,我也嫁给他。”说到这里,钟媛翠突然背转身去,不再言语。
“郡主果然深明大义,满城父老皆深感大德!”陈象此时已是意外之喜,赶紧将不要钱的谀辞一堆一堆的送了过去,唯恐对方突然变了主意,又生出什么事端来。钟匡时看到这般情况,心中也有一丝悔意,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话,便被陈象拖了出去,两人走远后,陈象又偷偷折回来,细细叮嘱那看管的仆妇头子:“这些日子来,除了那两个固定送饭的人,谁也不许和郡主说话,否则唯你是问!”
江州浔阳城,往日那座几乎从不打开的北门洞开,城门外那层层匝匝的羊马墙、壕沟、壁垒等障碍物也被清理的干干净净,官道也被重新铺上黄土,洒上清水,人马走上去点尘不起。钟延规身穿素袍,坐在道旁的盖伞下静候,好似在等待上司来访的下僚一般。
到了正午时分,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片黑影,初时还不甚明显,但很快黑影很快就变得清楚了起来,眼力好的士卒已经可以依稀看清楚那是移动的军队。钟延规站起身来,沉声道:“来人,替我更衣。”
一旁的军士赶紧上前,替钟延规脱去上衣,袒露上身,又将一束荆条捆在背上,待一切准备停当之后,钟延规走到道旁,跪伏在地。
不一会儿,那军队的前锋已经到了近前,见到这番情景,赶紧有军使向后通传,过了半盏茶功夫,便有一队人马赶来,为首的正是淮南大将秦斐,杨渥任命其为西南行营都招讨使,指挥入侵江西之战。
钟延规见对方主将到了,便叩首道:“罪将抵御朝廷大军,为恶深重,今日袒身负荆,请将军责罚!”
秦斐见状,跳下马来,伸手将钟延规扶了起来,沉声道:“钟将军何必如此,今***我已是一殿为臣,往日之事便让他过去吧!”说到这里,秦斐解下对方身上的荆条,丢到一旁,又脱下自己身上的锦袍,披在钟延规的身上,高声道:“吴王已经上奏朝廷,以钟兄为江州刺史,镇南军节度判官,各军将吏赏赐有差,列位有功无罪,无须惶恐!”
江州士卒位于抗击杨吴的第一线,多半都有杀伤杨吴士卒,此番投靠,心中都不免有些惴惴,眼下看到身为敌军主将的秦斐当着众人的面这般许诺,一颗心这才下了肚子,纷纷欢呼起来。
钟延规、秦斐一行人进得城来,到刺史府分宾主坐下,上过茶后,秦斐便开门见山问道:“此次进军江西,吴王虽然以我为主帅,但如论镇南军内情,钟刺史所知当属第一,我等都是武人,也不来虚的,你且说说当如何进兵吧!”
大侵攻 第521章 虎狼
第521章 虎狼
钟延规也不谦让,对屋中人团团作揖道:“以在下所见,钟匡时新继大位,威信未着,士众之心尚未亲附,兼之新遇大败,正是人心浮动之时。若大军浮舟而下,直逼洪州城下,彼虽有智勇之士,亦无暇得以施展。若拖延时日,彼卑辞厚币,求的外援,城内人心安定,洪州城郭坚固,存黍可支数年,那时攻城不下,外有援兵,则悔之晚矣!”
听了钟延规这番分析,淮南诸将脸上纷纷露出兴奋之色,有几个性急的干脆交头接耳的说了起来,毕竟淮南大军出动之后,不费一兵一卒便取下了江西的门户江州,众人寸功未立,在这种情况下,屋中淮南将佐胸中的求功之念便好似火上浇油,燃烧的愈发炙热。
秦斐却是丝毫不为屋中热烈的气氛所动,冷静如恒,一对眸子直视着钟延规问道:“那危全讽、危仔倡、彭玕他们呢,这几人实力雄厚,我军长驱直入,直取洪州,这些人若是领兵来援,会不会对我军不利呢?”
“彭玕所领的吉州与马殷交境,危氏兄弟虽然是钟匡时的亲家,但这两兄弟都以抚州为自家地盘,乃是自守之贼,而且这两人当年与先父也是分庭抗礼的人物,兵败之后为形势所迫才屈身降服,钟匡时虽然娶了危全讽的女儿,但其中实有芥蒂。只要我军行动迅捷,就能将其各个击破。”
秦斐并没有立刻做出回应,只是微微颔首表示自己已经听到了,屋中的淮南将佐见状不由得屏住呼吸,等待主将的命令。却只听到秦斐沉声道:“将士们远道而来,已经疲敝了,且先休息一日,再做打算!”说罢不待诸将多言,便自顾下堂去了。
江州刺史府和当时绝大多数唐末的官府衙门一般,大体分为前后两个部分,前部为处理公事的刺史府邸和附属诸曹,而后面部分则是刺史本人及其家属亲兵的私人府邸。自从淮南军进入浔阳城之后,钟延规便从这刺史府中搬了出来,让与秦斐,自去寻了一家院落居住,于是这江州刺史府便成了淮南军西南行营都统秦斐的幕府所在。
府内的一处院落中,竹影婆娑,夜风吹过,带起一阵微响,反倒显得更为清幽。明亮的月光照在院中,倒映出一片片黑影,在微风的吹拂下慢慢摇动,倒好似无数影藏在阴暗中的猛兽,随时都可能跳出来择人而噬。
秦斐站在房中,正扫视着屋中的摆设,这屋中布设的简朴异常,除了一床一几以及墙上悬挂的横刀和一张硬弓以外,环顾萧然,床上的被褥也都是葛麻所制,便是中产之家,也不至于如此。秦斐打量了半响,脸上神色复杂,感慨万千。
这时,外间传来一声通传,却是范思从前来拜见,此番淮南出兵,杨渥将自己的一众心腹尽数遣来,积累资历和经验,连范思从这个头号心腹也不例外,在秦斐属下担任记室参军一职,方才他去秦斐的住处,却又扑了个空,只听说秦斐去了此处,便赶了过来求见。
“属下拜见都统!”范思从敛衽下拜道,他在广陵时便就行事持重,在杨渥诸多新近得志的心腹之中,更是迥然不同,此番在秦斐属下更是谨慎小心,虽然眼下并非正式场合,诸般礼数也是一点不缺。
“范参军请起,不必多礼!”秦斐扶起范思从,他对这个杨渥的头号心腹十分小心,丝毫不以自己身居高位而自倨。
“属下此番来拜见都统,却是想为白天的事情请教一番,那钟延规所言末将听来颇有道理,为何您却不置可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