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方如今是何等身份,虽然言语中并没有明言指斥,但吕淑娴还是立即下得马来,敛衽***,既然主母都下马了,通行的随从也一起下马跪伏在地跪***罪,只有沈丽娘突兀的站在一旁,站也不是,跪也不是,尴尬之极。
吕方伸手扶起吕淑娴,沉声道:“都起来吧!”待到众人起身之后,才对吕淑娴道:“俗话说孤木难直,独子难教。教养孩儿还是多些友伴才好,今日回去后,我便在军府将佐的子弟中挑些忠实可靠的,与润性作伴。”说到这里,吕方转过头对吕润华笑道:“润性孩儿,为父明日为你挑几个哥儿当伴当可好!”
此时的吕润性对世事还是懵懵懂懂的,方才发生的一切他还根本搞不明白,只听到父亲说要给他派些玩伴来,少年人本就是喜好玩乐的,听到吕方的话不由得鼓掌笑道:“好,太好了,府中什么都好,就是整日里太无聊了些!”
听到吕润性天真的回答,吕方不由得笑了起来,随从们见主公心情转好,也不由得松了口气。随之附和说笑,一行人的气氛也随之活跃了起来,唯有站在一旁的沈丽娘目光闪动,好似有心事一般。
吕方一行人经过那段狭窄的道路,地势逐渐高了起来,道路两旁也逐渐由稻田转变为旱地、灌木丛。随行的杂役们开始散开队形,一边拍打着灌木丛,一面发出喧哗声,将隐藏在灌木丛中的走兽惊扰出来,好让在高地上的吕方以及亲随们策马射猎。此地本就是草木丰茂的地带,走兽颇多,亲随们有意无意间又将走兽驱赶到主公面前,结果不过小半个时辰功夫,吕方便打了两只麂子,四五只野兔,也算的收获颇丰了,他觉得有点疲倦,便回到宿营地,刚刚坐下准备歇息,便看到一骑正沿着来时道路飞奔而来,心中不由得自忖道:“莫非是有什么要事不成?”
片刻之后,那骑士便赶到近前,跳下马来便快步向吕方所在小丘跑来,随行的护卫见是镇海军节度判官高奉天的属吏,便引领了上来。那属吏敛衽下拜后高声道:“启禀大王,洪州镇南军留后钟匡时有使者前来!”
“什么?”吕方眉头一轩,方才还斜倚在胡床护手上的身子立刻坐得笔直,他屈指一算,自己派出的王茂章与王自生一明一暗两招棋,依照路途推算,最多到了抚州,如果再算上钟匡时使者路上所耗费的时间,对方使者出发的时间至少在半个月前,这么来说就应该是江西的战局发生了变化,而不是自己的布置起了效用。想到这里,吕方不由得下意识的捏住颔下的短须。
“杨渥那厮好快的手脚!”吕方心头不由得暗生悔意,原先在广德苦撑时,他日夜都盼着杨渥移师他向,可现在真的淮南兵西向,去找钟匡时的麻烦了,吕方又发现一旦杨渥取得江西之地,便可以从三面包围自己,那时镇海军便会陷入孤立无援的绝境。想到这里,吕方霍的一下站了起来,高声道:“带马来,立刻回城!”
杭州城驿馆,陈象斜靠在木桶之中,略有点烫的热水刺激着他的皮肤,那种酥麻的感觉就好像有人在用一只无形的刷子搔弄着他的骨髓,惬意之极。陈象反转右臂伸了一下,试图挠挠有点发痒的背部,可惜有点够不着,他无意识的嘟囔了一句,不情愿的坐直了身子,准备找个什么物件来好生挠挠。
“郎君可是哪里有些不适,让妾身服侍便是!”随着一声甜腻的女声,一对滑腻的手臂从陈象背后伸了过来,小心的在他背上发痒的部位挠了两下。陈象立刻觉得舒服多了,他无意识的哼了两声,满意的重新回到水中。婢女机灵的又开始替他按摩其肩膀和太阳穴来,不一会儿功夫,陈象就感觉到他这一路上积累的疲惫和紧张就渐渐消失了,充沛的精力又重新回到这个身体里,无论是上半身还是下半身。
“水有点凉了,郎君可要加点热水?”身后的婢女柔声问道。她看到浴桶的男人点了点头,便站起身来,从一旁的热水桶中舀了一勺水重新回到浴桶旁,小心的沿着桶壁将热水搀了进去。她刚刚加完一勺热水,便觉得手臂一紧,却是被一只有的大手给抓住了,她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只觉得身体一轻,却是被人抱了起来,掉到浴桶中去了。
陈象大声的笑着,怀中那个鲜活的肉体的跳动让他感到一种充实感,那个婢女在一开始几下本能的反抗之后,就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一路上带着钟媛翠这个定时炸弹的紧张感,任务可能失败的恐惧,在这个时刻都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最重要的就是眼前这个年轻柔软的肉体,至于即将拜见吕方这个此行的目的,等到那时候再说吧!
正当此时,外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便是驿吏的呼喊声:“陈郎君,陈郎君!大王到了,大王到了!”
“大王?”陈象的行动一下子停滞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大王”这个名词现在代表的是谁。这时只听得哗啦一响,却是驿吏在外间等不及了,自行打开了房门,冲了进来,那婢女此时正躺在浴桶之中,残余的衣衫浸透了水,紧紧的贴在丰满的肉体上,和裸体也没有什么区别,她看到驿吏冲了进来,羞不可耐,嘤咛一声跳出木桶,往屋后跑去。
“陈郎君你快些更衣,大王已经到门口了,可不能让他久候!”那驿吏好似根本没看到眼前的一切一般,只是忙着从外间取来袍服,手忙脚乱的替陈象更衣。此时的陈象脑中却是一片昏乱,还没有从方才的一切中回过神来,过了好一会儿功夫,才结结巴巴的开口问道:“你方才说的大王可是吕相公?”
“那还能有谁?这两浙之地能够称大王的除了他还有谁?”
陈象的脑中产生出一个不祥的兆头,他小心的问道:“那吕相公现在会在哪里呢?”
“大王进得驿馆便直往郎君所住的那个院落去了,现在应该在您所住的地方等候吧!”正在忙着替陈象包上纀头的驿吏随口答道,接着他就发现对方的举动停滞了,驿吏不满的抱怨道:“时间可紧的很,您可别再拖了!”
“糟糕!”陈象好像火烧了屁股一般,跳了起来,接着也顾不得头顶上的纀头还没有戴正,便三下五除二的系好腰带,向自己所住的院落狂奔而去。
陈象所住的院落,正堂之上,吕方身穿紫袍,头戴金冠,坐在主座上,高奉天侍立在身后,脸上却带着一丝笑意,好似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
“这么说,公子乃是南平王(钟传的王爵)的幼子咯!”吕方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只见其身穿一件青绢圆领袍服,剪水双瞳,鼻挺口小,皮肤白皙,分明是个女子乔装而成,而且从其外貌来看,其本来的容貌还十分出色。
“不错,小子在族中行十三,大王可以钟十三相称!”那乔作男装的女子还没有发觉吕方和高奉天都已经察觉了自己的真实性别,正竭力装粗嗓门,自我介绍道。
“哦!”吕方点了点头,他来到驿馆时,眼前这女子便说使节不在,自称是钟传的公子,接待自己。从她言谈举止来看,应该出身优裕的很,就算不是如她自己自称的钟传子女,也是镇南军中重要人物的女儿,像这样的人物,应该对于江西那边的形势知之甚多,与其等会跟那个心怀叵测的使者猜哑谜,不如先和眼前这个“钟十三”扯扯闲话,说不定能从中得到什么重要消息。
想到这里,吕方已经打定了主意,笑道:“某家前些日子听来自江西的客商说,南平王去世之后,其诸子不合,乃至兵戎相见。杭州与江西路途甚远,其间消息迷失甚多。十三郎乃是钟王幼子,定然深悉内情,可否将事情说与本王听!”
吕方说完之后,表面上还是一副轻松的模样,暗地里却是集中精神,察言观色,看看能否从对方的表情中获悉什么内情来。只见对面那男装女子眼圈一红,鼻翼微缩,好似就要立刻哭出来一般,接着却强自忍住,低声道:“家门不幸,手足相残,让大王见笑了。不过先父崇佛荐贤,修缮文事,与江西百姓多有恩惠,‘积善之家必有余庆’,今日虽有少许不顺,必能渡过难关。”
吕方看到那女子这般表现,虽然不能确定对方的具体身份,但一定和钟传有极为亲密的关系,很有可能就是钟传的亲生女儿,只是他对于江西的情报收集还很薄弱,对于钟家有权位的男丁也还罢了,有几个女儿却是一无所知,没有足够的情报支持,吕方就是诸葛复生,也猜不出什么东西来,只是在这个节骨眼上,钟匡时派这个女子到自己这边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这女子乔装打扮又有什么目的呢?吕方不由得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