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源笑道:“狮搏兔亦用全力,徐州乃淮北重镇,敬翔又是梁国老臣,若是拖延时日,引得周边郡县相应,来年吕吴北上,便是大祸。从汴京至徐州不过六百五十里,可以汴水运粮,大军徐行,十五日可至,十日破城,十五日返回,算来不过四十日即可,算来河东幽州也来不及出兵,汴京必安如泰山。”
众将听到这里,心知他已经下了决心,只得齐声应喏!
徐州,经过十余日的行军,吕润性率领的三营新军已经赶到徐州,拜敬翔的檄文所赐,一路上的州县并没有抵抗,并且提供了足够的粮食,泗水两岸,随处可以看到正在清理河道的民夫,这是为来年吴军水师由淮入泗所做的准备,从这一切来看,敬翔的归降是有诚意的。沿途的风景都让吕润性万分兴奋,随着离战场越来越近,空气中弥漫着火药颗粒和钢铁的味道,吕润性逐渐从先前的那种灰暗情绪中走了出来,那种熟悉的紧张和兴奋代替了先前的无力感,他磨掌擦拳的准备应对即将到来的大战,仿佛一只即将入场的斗鸡,兴奋不已。
“降臣敬翔拜见殿下!”
吕润性看着眼前这个头发斑白的老人,面容枯瘦,显得颧骨格外突出,灰褐色的皮肤上满是老年斑,那件紫色的官袍穿在身上,显得里面空荡荡的。眼前的这个人就是父亲在自己面前屡次提到的那个老谋深算的敬翔?吕润性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也见过与之齐名的李振,相比起眼前的这个衰颓的老人,李振就要显得气度雍然,形容俊雅的多了。
天意 147大进军2
“敬公请起!”吕润性上前扶起敬翔,相比起不久前在楚州时,敬翔形容又衰颓了不少,吕润性感觉到对方的手臂就好像就好像一棵根系受伤的老树,枝干已经枯槁了。他小心的扶住敬翔,低声道:“年老为尊,敬公这把年纪,这跪拜之礼,以后便免了吧!”
敬翔脸上闪过一丝感激之色,旋即沉声道:“多谢殿下厚恩,只是上下之礼不可轻废!”
“某家说使得便使得!”吕润性笑道,心中暗忖道:“你这般模样。说不定一跤跌倒便没了性命,若说对于晋军和中原兵要地理,只怕吴国上下也没有一人能够和你比的,若是有个闪失,那时谁帮我招抚粱臣,参谋进军中原之事呢?”想到这里,吕润性脸上神色又多了三分笑意。
跪在地上的其余粱军将吏见吕润性对敬翔如此,心中都松了口气,看来这吴国世子谦恭下士的名声果然不虚,这次的选边看来没错,选对了个好主子,行礼更是恭顺了几分。吕润性与诸降将见了礼,兵马自有各部将校安顿,一行人进得徐州府衙坐下。吕润性顾不得其他,径直问道:“敬公,这几日来汴京那边可有消息?”
敬翔低咳了一声,沉声道:“依老朽派出的哨探和昔日在梁军中的故交传来的消息,屯扎在河上的北面招讨使段凝已经向李嗣源解甲归降了,李嗣源派遣了其义子李从珂前往封丘,收编了这支梁军,听说是要往西,进攻西京洛阳。”
“那段凝麾下有多少兵马,可是精兵?”
“段凝身居北面招讨使之位,河上梁军悉数归其节制,此番从高陵渡仓促回援,麾下应该也就五六万人,不过应该与晋军打交道多年的老兵!”
“该死!”吕润性低骂了一声,脸上满是失望之色:“这段凝当真是鼠辈,麾下有五万精兵,居然束手降敌,李嗣源不战而得了这支大军,当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敬翔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这段凝本就是庸才,能够身居此位不过是结好于赵岩、张汉杰二人,麾下将吏对其并不心腹。如今汴京已落,陛下大行,他又如何能控制的住大军,将这五万大军献给新主子作为进身之阶也是自然的。我当年便苦谏陛下俨此人乃是庸碌小人,决计不能让其担当北面招讨使这等要职,可陛下却说……”说到这里,敬翔再也说不下去了,叹息不止。
听到这里,吕润性不禁好奇,低声问道:“那朱友贞如何回答?”
“陛下言;‘凝未有罪,待其有罪免之!’”
吕润性听到这里,不禁哑然失笑,那北面招讨使,指挥着河上的十余万梁军,等到他有罪,只怕晋军都打到汴京城下了,哪里还有机会免职问罪,朱友贞那回答分明是推诿而已,想必朱友贞临死前回想起自己说过的这句话,也是后悔莫及吧。
“敬公,李嗣源以降军取洛阳,想必是为了解除自己西面的威胁,同时与河内连成一气,为将来进取关中、河中做准备。看来他登基称帝之后,对其故主顾忌颇深呀!”
“殿下所言甚是!”敬翔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讶色,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不过二十出头,但已经大军统帅,本以为只是因为其吕方嫡子的身份,现在看来自身也有相当的才能。想到这里,敬翔想起自己的旧主朱温,与吕方都是出身低微,凭借自身的才略,从乱世中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打下好大一片基业来,但朱温传位不得其人,自己被害,诸子自相残杀,梁国的实力中衰,最后为河东所灭。看眼前这个年轻人,显然吕方在选择培养继承人上花了好大一番心血,要远远胜过自己的旧主了。
“敬公,那你以为李嗣源下一步当会如何呢?”
吕润性的问话将敬翔从自己的感慨中惊醒了过来。他从复杂的目光看了眼前的年轻人一眼,沉声道:“以老夫所见,李嗣源下一步定然要出兵南下,如果老夫没有猜错,他此时兵锋所向,只怕便是指向徐州了!”
“什么?”吕润性脸色顿时大变,手上一抖,险些将几案上的水杯碰到地上,他麾下所辖只有三营新军,再加上从楚州带来的六千多府兵,加起来满打满算也不过一万六千人,从丹阳、广陵募集来的援兵现在只怕还在运河上,要到徐州少说也得二十四五天,而李嗣源击破汴京,吞并了梁军的中枢兵力,去掉在河北提防河东和幽州的,麾下少说也有快十万人,这样的实力对比,也难怪吕润性这般。他赶忙问道:“何以见得?”
敬翔低咳了一声,好整以暇的答道:“先帝当年建节于汴州,扫平群雄,登基之后,先定都于汴京,其后却迁都于洛阳,殿下可知道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