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2 / 2)

虽说进内务府营造司的事儿,早先是十六阿哥胤禄亲自向石咏提起的,可是石咏心中并没存了多少指望。后来四阿哥与白老板分别向他提过一次,说是十六阿哥去随扈了,这事儿才耽搁下来的。

可是时间都过去了那么久,石咏从没想过,十六阿哥还真能记住他这么个小人物。

所以今日之事,石咏可以说是喜出望外之际,也混着些不安。

然而富达礼与梁志国对视一眼,脸色都有些凝重。

刚才内务府那名官阶只有六品的王主事,敢这样大喇喇地进来,给富达礼和梁立国两人“捎个话”,背后来头应该不小。要知道,富达礼身上的都统是从一品官职,梁立国的佐领也有正四品。王主事之所以有这胆气,就是因为让他给捎话的“内务府总管”,身份超凡,是个皇子阿哥。

待梁志国一想明白,登时一扬眉,笑嘻嘻地就迎上去,说了两句好话,恭喜石咏得了个差使,又奉承两句,说是石咏铁定能做得妥当。

而富达礼却自始至终挂着脸。

忠勇伯爵府就是在皇子阿哥身上吃过大苦头的,富达礼一见这么年轻的子侄又要往皇子阿哥们身边搅和,心里登时火起,铁青了脸,盯着石咏,冷哼一声,说:“你先回去,诸事齐备之后,到永顺胡同来一趟!”

石咏有些莫名其妙,不知哪里得罪了这位伯父。

但是他也着急往家赶,一来他得了个差事,这算是个好消息,该赶紧回去告诉石大娘和二婶她们,二来,他若是得了这差事,恐怕就没法儿天天照顾弟弟上下学了,这倒是件麻烦事儿。因此石咏无心探究富达礼究竟是怎么着心里不爽,他赶紧在梁志国手下的领催那里领了丁银,拜别了官长们,就匆匆往家里赶。

五天以后他就得去当差,而石家现在最棘手的问题,就是弟弟石喻上下学的问题。

之前石咏当街遇上过一次“拍花”的,因此极度不信任这个时空里的治安环境,不敢让喻哥儿独自出门,坚持要送弟弟上下学。他若是去当差,恐怕就没这功夫。若是让石大娘或是二婶王氏出门送石喻,这两位毕竟是孀居,若是天天出门,只怕惹人闲话。

石咏不愿意令这两位长辈辛苦,因此想要努力自己解决这个问题。

他想了各种办法,最后觉得只有去姜夫子那里问一问,夫子那里,能不能借宿。平日他若是去当差,就让喻哥儿在姜夫子家留宿,待到他休沐的时候,再将石喻接回来。

石咏回到家,先将差事的事儿告诉石大娘与二婶王氏,两位妇人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白自家看着长大的哥儿怎么就能有这种运气,能上内务府去当差去。

若是天下各色衙门,最肥得流油的,内务府若认了第二,没人敢认第一。即便是两位内宅妇人,也是听说过的。

石大娘凭空想了想,赶紧开口嘱咐石咏:“当差千万要谨慎,不该咱得的,咱绝不碰!”

石咏却还顾不上想当差之后的这些事儿,赶紧将喻哥儿上学的事儿说了,又问:

“娘,二婶,您二位帮我想想看,向夫子提借宿的事儿,合适么?”

石咏征求母亲的意见。

石大娘心里想想,也觉得没什么更好的办法,当下去厨房里取了一条日前刚熏制好的腊肉,命石咏给姜夫子家捎去,说:“见了夫子,千万要客气,就说喻哥儿借宿的食宿费用,我们一定会照付的。”

石大娘骨子里有个傲性儿,向来不想占旁人的便宜,也不愿意被旁人看成是爱占便宜的人,因此行事处处谨慎,即便不得已要求人的时候,也会事先送上些谢礼。

石咏当即赶去椿树胡同,找到姜夫子,将他家里的情形说了。姜夫子自己觉得无妨,但也觉得要问一下姜师娘,于是便去了内院,留石咏在外面候着。

少时姜夫子与姜师娘一起出来,夫妇俩冲石咏笑笑,倒是师娘开了口:“石喻是外子的弟子,想要借住,原是一句话的事儿。只是,我这边有个更好的主意,但得先问问你们家,肯是不肯。”

原来这姜师娘有个兄弟,在京里开了个铺子,做点儿小本生意,在椿树胡同学塾附近有个小院子。但他家的铺子却偏巧在骡马市大街上。因为铺子每日进货出货相当频繁,从椿树胡同赶过去也觉得有点儿麻烦,又想着能就近照顾一下,因此正在京里寻摸,看看能不能在外城南面,置换一处院落。

可是在京里寻摸一处合适的房产,谈何容易。姜师娘的兄弟寻了有小半年,也没遇上合适的,可巧今天石咏找到学塾来,说了家里的事儿。姜师娘听她兄弟念叨过,一想这红线胡同,可不就在骡马市大街旁边么?

石咏听了姜师娘的话,也觉得这是个解决之道,赶紧冲师娘行了礼,郑重谢过了。不过这里他的话也没敢说死,只说是要家里长辈看过才能最后定的。师娘看他这样谨慎,也抿着嘴微笑,点着头说:“这个自然,谁也没让你现在就拍了板了?”

两下说妥,姜师娘便去给她兄弟捎话,约了时间,说是晚点就过去红线胡同看院子。

石咏匆匆赶回家,将这事儿与母亲与婶娘一说,石大娘与王氏对视一眼,都觉得可能是个不错的法子。但是这买卖地产涉及到方方面面,院子大小格局,银钱贴补之类,不到双方将两个院子都看过,实在不能说“定下来”。

转眼到了约定的时辰。却是姜夫子陪着妻弟上门,顺带将石喻也捎了回来。

姜师娘的兄弟姓姚,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个精明能干的生意人。石咏便称呼他姚老板。

姚老板站在石家院子门前,告了个罪才进去。他见石家小院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干净净,院中则栽种了花草,一株老树遮天蔽日,便连连点头,赞了几句。

“隔壁也是你们家的院子?”姚老板问石咏。

“是!”石咏答了,“原本因为要租出给旁人的关系,所以隔做了两个院子。如今租户的合约已到,也已经搬走了。”

他去将隔壁的院门也开了,请夫子与姚老板一起看过。

隔壁院子的格局原本该是个前院,但是两进隔开后,各自独立,完全可以分作两户。

姚老板看得直点头,笑着说:“这个好!”

原来他这店里也有个用熟了的伙计,因拖家带口的,在外找住处也不容易,便托了姚老板,若是能给他家也找一处小院,自是最好。

如今石家小院子的这个格局,正好合了姚老板的意。

之后便是石家去看椿树胡同的那个院子。

二婶王氏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出面,因此全交由石大娘做主,自己留在家中陪着喻哥儿做功课。

石大娘则由儿子陪着,随同姚老板和姜夫子过去椿树胡同。

姚老板原先的院子,距离椿树胡同学塾不远,两家中间只隔了几户。喻哥儿上学只消走几步路便到,地点是极其便宜的。

然而姚家的院子,也是两进的青砖院子,却比石家的略小些。前院没有西侧厢房,厢房的位置空出来是露天的,大约是姚家偶尔堆放货物用。

两下里各自看过对方的院子,心中都有数。若是真能置换了院子,双方各取所需,那就太好了。

于是姚老板先开了口,对石大娘母子说:“府上看过之后,我心里是一百个愿意的。只是我这个院子比贵府上的略小些,您二位看这该补多少钱……”

他的意思,想要给石家一点补偿,以弥补两家院子差的那一间房。

石大娘却摇摇手,说:“姚老板,您这是太客气了。椿树胡同这边地段,比我们那里要好上不少,你若再提这‘补钱’的话,就真是折煞我们母子了。”

姚老板大约没见过有人这么讨价还价的,愣了片刻,才笑道:“大娘,您太客气啦。对我来说,您那儿的地段才真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