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在平儿到达百草堂门前的时候,跟着仪仗队看热闹的人群情绪到达了极点,顾依依没有想到今日来这里的两个落魄丫鬟竟然会是嘉靖郡主的人,亲自迎了出来,平儿在毫不吝啬的“感激”之中将嘉靖郡主如何如何遇刺、白茗如何如何忠心护主、情况如何如何凶险概括得十分精彩,并且留下了无数可供人臆想的空白。
白茗这个时候已经醒了,见到这样大的阵仗险些又吓晕过去一回,不论平儿怎么说都不肯上轿,舒湄吩咐平儿暗中定下的软轿这时就派上了用场,随着两顶软轿回到嘉靖王府,关于这府里头的波谲云诡不胫而走,瞬间发展出无数版本一举超越二皇子回京跻身茶余饭后第一调味料,京兆尹迫于压力彻查杀手,锦衣卫却无动于衷始终没有出手的迹象,这位天子宠臣的态度更是让人深信此事中有长公主的手笔,嘉靖王府的另外一双嫡子尚未进京,他们的名字却已经以这样一种方式响遍京城。
静深院,听说白茗已经回来了,“刚刚受了惊吓”的舒湄挣扎着让人服侍自己起来,亲自去了白茗和平儿的屋子:“快躺着,不必行礼。”
舒湄制止了要起身的白茗,她命人将赏赐的东西都搬进来,亲自端过一碗药汤这才打发所有人出去,只留下了平儿一个人在旁边看着。
“郡主,您……”
“我说了,不必起来。”舒湄淡淡地看了白茗一眼,白瓷勺子在青花瓷碗里轻轻搅动,微垂着眸子叫人看不清她眼里的思绪,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呼吸声,在这样诡异的沉默里,白茗只觉得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
那分明不是上位者的倨傲睥睨,却如有实质一般叫人喘不过气来。
就在白茗以为自己受不了这样诡异的气氛了的时候,舒湄终于开口了:“白茗是京城人士吧,你可曾听说过前朝方家?”
谁也不知道舒湄为何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提起这个,但是方家却是人人都知道的,因此白茗只好点点头,舒湄便道:“前朝哀帝昏庸,民不聊生兵戈四起,而方家就是前朝最稳固的屏障,当年太祖皇帝势如破竹,方家忌惮不已,派遣方和潜伏到太祖身边,太祖英明神武,一早识破方家的阴谋,却怜惜方和才能依旧委以重任视其为心腹,给予了方和极高的荣耀,最终打动方和,认为太祖乃是正义之师,劝服方家大部分势力投降,为太祖一统天下立下了汗马功劳,其一双儿女更是骁勇善战,至本朝初立,前朝其余势力皆被剿灭,唯有方家尊荣不减甚至更甚前朝,方和加封一等公,其一双儿女一个是本朝一品诰命、一个受封祁英伯,方氏一族大小王侯加起来超过十人,你可知这是因为什么?”
白茗摸不准舒湄的心思,犹豫了一下才道:“因为侯爷劳苦功高忠心耿耿?”
“那自然是其中一点,可当年方和可是个细作,还谈不上功劳与忠心,太祖为何依旧给予如此荣耀?”
“这……”
“这是因为方和已经没有退路了。”舒湄这一次没等白茗的回答,她将舀起一勺药轻轻吹了口气递到白茗嘴边,这世上哪里有主子服侍丫鬟喝药的道理?在世人眼中,丫鬟护主,忠心耿耿那是值得称赞不错,可那也同时也是本分,断断是没有让主子亲自服侍养伤的道理。
因此平儿惊讶地看了舒湄一眼,没有说话,白茗更是猛地往后一退,脸色发白地挣扎着跪了下来:“郡主万万不可如此,奴婢担当不起。”
舒湄没理会她,继续说道:“至高的荣耀,谁能不心动呢?兵法里说‘反间者,因其敌间而用之’,太祖断了方和与方家传递消息的渠道,再给予他这样高的位置,谁会相信方和是真的尚未叛变?在这种时候,方和若是执迷不悟,那么等待他的,就是两边的杀意,即便是真的对前朝忠心耿耿又如何呢?那种时候,方和即便是死了,也只会是通敌叛国。而对于太子而言,他也不过是个不识时务的奸细。里外不是人,方和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