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今年的价目便要重新算,舒湄又将各地药材价格说了一遍,三人一心沉浸在几乎没有尽头的账目中,等到回过神来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方府的下人们非常有眼色地没来打扰,只是将烛火都点上了,舒湄动了动僵硬的脖子,看着这还没有算完的账目脸色很难看。
“昌泰五年、七年、十四年,皆出现了药价上涨的情况,这些账目上还要加上一笔。”
“不光如此,太祖和太上皇在位期间且先不管,昌泰五年、十三年全国各地都出现了较大规模的暴乱,加上鞑靼和倭寇侵犯,贪墨数量至少翻一倍,单是我们三人,没有几日功夫绝无可能算完。”
苏世方唐本就是行伍出身,为了大炎朝民生安定在外抛头颅洒热血,可是偏偏有些人,趴在这些生死一线的将士身上吸血,贪得无厌包庇弄权,视人命为草芥,要将他们辛苦保卫下来的大炎朝蛀空,这样的招权纳贿,如何能忍?!
针对杨雄,原本不过是苏世记得前世,在不久的将来大炎朝将会爆发一场空前的洪灾,当年苏世仍在禁足之中,只知道是杨雄冯忠负责安抚民生,结果他二人沆瀣一气贪墨成风,沿海一带出了大瘟疫,冯忠杨雄猪油蒙了心,瘟疫不管反倒是圈禁难民,百姓被逼得没了生路,爆发了大范围的暴乱,不单单是沿海,各地都闹出了乱子。
朝廷这才起了重视,命距离最近的嘉靖王带兵镇压,倭寇趁虚而入,福建大半落入倭寇之手。
自此,大炎朝便再无安宁之日,瞬间从辉煌盛世坠入了动乱纷争,更不要提后来的那些战乱天灾,而即便是在那样的情况下,朝廷中依旧内斗成风,最终四分五裂……
基于以上种种,苏世一回来便将冯忠拉下了水,防患于未然调查杨雄,如今这样庞大的数据摆在面前,他才深刻地认识到这些蠹虫已经将朝堂腐蚀到了何种地步,前世大炎朝如此轻易倾塌,委实不冤……
苏世闭了一下眼睛,将心中的怒火强行压下去,说道:“我回去找几个账房,将这些账目全部梳理一遍,得出一个具体的收据交给姨母,到时姨母上疏圣上,也好有个依据。”
“这么多年的账目,不是单凭推测便能得出来的,具体数字还需见到账本。我在西南还有些旧部,我这就写信让人秘密将军需处和药商的账册扣下,联合西北、南海、东南一带同时动手,不能给他们丝毫反应的时间,最好在皇上下令彻查此案时便能立刻将账本带回京,由内务府亲自核查,真凭实据摆在眼前,远比这推测出来的数字有力。”
若说刚开始见到苏世拿出来的这封信时方唐是震怒的,现如今却已经冷静了下来,这是一桩大案,两京十三省没一处逃得过,若是要彻查,没个一年半载查不明白,因此便更需要计划周详。
苏世站起身来,神色郑重地向方唐长鞠了一躬:“此事,还请姨母费心了。”
“事关大炎国本,本是我分内之事。”方唐伸手将他扶起来,说道:“跟随太祖的老臣们还没死绝呢,这大炎的天,还塌不了。”
两人说着话,舒湄便将桌子上散乱的账目全部整理好,这时候方府里消失了一下午的下人们终于出现了,一个丫鬟恭敬地说道:“夫人,陈大人来了。”
在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方唐明显皱了一下眉,对这位陈大人的排斥不亚于说起此次贪墨事中牵涉到的官员。
“让他等着,我这就来。”
方唐简单吩咐了一声,苏世便道:“既然姨母还有客人,如今天色已晚,我也就先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