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大概是没有几个人能拒绝心上人的好意的,舒湄原本难平的心绪忽然像是兜头浇了一桶温水,变得黏腻又懒怠,怎么也不肯动弹了。
宴会上的丝竹之声从远处飘过来,显得渺远又不真实,此地像是一团被黑暗裹住的光,成了一个精心编织的桃花源。
舒湄有些复杂地看着眼前之人,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她有些浑然地想:世上当真会有飞蛾扑火之人吗?
见她不说话,苏世有些担心,他径自走到舒湄面前,声音像是被打磨过似的温软成一团:“方才便见郡主心不在焉,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舒湄以为,她虽然算不上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却也并未喜形于色之人,自我感觉并未出什么差错,陡然得了苏世这样一句关心,忽然有些沮丧:“怎么这么说?我表现得不是很明显吧?”
“真的出事了?”
苏世没有正面回答舒湄的问题,其实在任何人眼中,今日的舒湄都与寻常无异,只是苏世总觉得奇怪,不放过任何机会便会撩拨他的郡主,今夜竟安静得出奇,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予。
他并未明了心中陡然升起的不适究竟是缘为何故,只是下意识地便跟了过来,见她身边空无一人,方才那感觉却更加强烈了。
自古以来过年都是阖家团圆的日子,但在嘉靖郡主眼中却找不到一丁点暖光,他总有一种感觉,舒湄虽然行走在天地之间,嬉笑打闹也好,搅弄风云也罢,却与一切都关系淡薄,她来这人间走一遭,就好像只是游戏人间的一场胡闹,说走便也走了,谁也留不住。
原本只是一个浅淡的念想,却在今日被无限放大,苏世忽然便觉得心中被什么东西箍住了,虽然不疼,却绵长又压抑。
舒湄轻而易举地便能看出他眼中的担忧,一时不免感慨不知不觉之间自己竟也能轻易从苏世万年不变的神色中捉摸出凡人的情绪了,连带着脸上的笑意也真诚了些:“也没发生什么,只是这等好时光,难免有些感慨,叫殿下担心了。”
她说这话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夜风不客气地撩起她鬓边碎发,贴在雪白的肌肤上像是一幅黑白分明的水墨画,苏世不知是着了什么魔,忽然生出一种强烈的念头,想要将那一抹不安分的碎发按下去。
然而伸出手去的瞬间他却忽然顿住,那荒诞的念头几乎将苏世震惊了,我这是在做什么?
他有些出神地想着,半举的手就那么停在半空,空气忽然变得粘稠起来,这举动原本该是尴尬的,此刻的时间却仿佛凝滞了一般泛不起一丁点涟漪,静谧的夜色之下压着沉沉不见天光的秘密疯狂翻涌起来,舒湄忽然后退一步,捂住胸口眉头紧皱地蹲下来,沉重的呼吸在静寂之下被放大了无数倍,砸在苏世搅成一团的心绪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