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小姐,这人不是那天让仆从借伞给咱们的公子吗?没想到他竟是大皇子?”
公孙岚看着已经落下的墨绿织锦车帘,轻轻蹙起眉头。“我也没想到。”
那日她出城去寻暮春,几次入水,终于找到李潮生驾的那辆马车,残骸卡在河底的石头中间,却没有两人的踪影。她一路往下游去寻,不方便驾车。待到要回去时,遇见大雨,便跟月息雷成在屋檐下躲着,等下人来接。当时这位驾车路过,命下人借给他们两把伞。
其间双方毫无交流,北山廖也只是无意中看见他们,吩咐仆从留下伞便离开了,似乎不在意他们是否接受,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
月息忍不住说道:“当时小姐看着这人便说此人先天不足,必是大富大贵之家才能将他调养到如此程度,如今看来,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富大贵啊……”
“没想到大皇子这般没架子,看上去就像个普通书生,毫无皇室子弟的威慑力,连六皇子身上那种玩世不恭的贵气也没有。就像……”暮叶细细斟酌了片刻,才想到如何形容大皇子给人的感觉,说道:“就像寺中的得道高僧一般,被他看上一眼,便觉如沐春风,神思通达。”
能让人轻而易举的放下戒备。
公孙岚没有说话,却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她此时尚未看透这位大皇子的深浅。他能提出钦差这桩提议,又能亲负钦差之责,便不是一般的头脑胆识。只是,这份心思,是因为身为皇室子弟的责任感,还是与三公主等人一样?
公孙岚这般想着,又摇了摇头,他的身体根本无法支撑他做这样的思虑谋算。
兴许,真的只是想为自己的父亲分忧吧。听说,他与北山啸则相处时,就如同民间父子。
“先不说这个,还要想办法找到五哥才行。虽然他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燕鸿那人,心狠手辣。难保拖久了不会生出变故。”
暮叶道:“族里已经派人去沭北调查了,希望小姐不用亲自跑一趟。”
公孙岚目光遥遥看向穹顶之上,仿若能看到九州万里翻腾不休的烟云,说道:“谭氏那里,果真有人前去试探过,一定要小心防范,莫要在内里出了差错,让人钻了空子。”
“奴婢们怕三夫人心生疑虑,况且内宅之中你牵着我,我连着你,所以不敢动作太大,但已经有些许眉目了。”
……
北冥宫中,公孙荼手边持着一只小小花篮,正在采撷盛绽的瑶台玉露,紫金的裙摆长长拖在花团锦簇之中,美艳不可方物。只是她此时的面色略微苍白,睫毛低垂,颤声说道:“臣女不明白嘉妃娘娘所言何意。”
嘉妃看着暖黄的日光透过重重树木间隙流泻满地,万般平静的一笑。她伸手折了一支翠柳,将上面的叶子一片片摘掉,说道:
“本宫虽出身低微,但这许多年来,承蒙君上眷顾,已经受用了无尽繁华,身下一儿一女算得上十分圆满,即便某一日山河崩摧,日月无光也尽是值得了。只可惜了你才十几岁的大好年华,没得像这柳枝一般,受尽磋磨以至最终枯败而死。”
公孙荼眉头紧锁:“嘉妃娘娘何出此言,君上英武睿智,即便靖国暂不安稳,也不会到娘娘说的那个地步。”
“即便不会如此,本宫也不觉得你能达成所愿。”嘉妃凤目微扬,看着她道:“你三番五次伺机接近君上,都未能得到君上的允诺,不仅仅因为你姓公孙,在太后身边伺候,更因为你对君上,没什么利用价值。君上并不年轻了,心中国事又重于其他,仅仅靠容貌和几分小聪明是不够的。”
她的话直白且不留情面,让公孙荼有片刻的无地自容,却也只是一刹那,便不以为然道:“这就不牢嘉妃娘娘操心了。”
嘉妃看着她的神色,更加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说道:“不过,我猜你除了姣好年轻的容颜,还有其他筹码。但你的筹码似乎不能轻易使用,必要得到该得的东西之后,才能放心交给对方,否则,这筹码一经和盘托出,你便失去了所有的价值,只能任人宰割。我说的对吗?”
公孙荼的脸色终于变了,她看向嘉妃,想要收起面上的惊惶却无法做到。只能咬牙狡辩:“娘娘说的什么,臣女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