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夏槐伺候妣云罗多时,早就见惯了她这幅容貌,但此刻心下也不免心生惊叹。
大晋之人都喜欢华服,穿戴装饰极为复杂,等围上同色繁复花纹腰封,系上蔽膝,挂上佩、绶等饰物,夏槐给妣云罗打整好一切后,抬起头来仔细一看,这才发现隐隐觉察出今日的公主十分不同。
往日她同众公主在一起,脸上经常带着骄傲凌人的表情,但是她的眼神却十分平静幽深,甚至有些死气成成,然而此刻她双垂立着,整个人面无表情,但是夏槐却发现她的眼神今天格外清亮有神,像是被添了点睛之的画一样,忽然间活了过来。
整个无形之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只,令她感觉公主整个人更加魅力难挡,忍不住想要折服。
“公主殿下看起来很开心,难道是因为可以见到池公子么?方才大王身边的侍者说,但凡是朱雀台内的公子,都可以任凭公主挑选,公主是不是已经想好了要选他呀?”
走在路上的时候,夏槐望着妣云罗系在腕上的碧色瓷瓶,不由笑着问道。
“先王已经把九妹许配给池砚了,我怎么还会选他。”妣云罗展颜一笑道。
“公主,方才大王的侍者带来方公公的话,说九公主与池公子的婚事成不了。”夏槐忍不住兴奋道:“公主,池公子那么好,你就考虑考虑呗?”
夏槐打心眼里觉得公主与池公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因而还是仍不住撮合,不过还没等到妣云罗回答,朱雀台已经到了。
妣云罗踏着高高的台阶,进到朱雀台内的时候,晋晟王与众世家子弟已经交谈了好一会儿。
“大王,先王去世时,魏国曾趁攻打我大晋,在我国为质的魏太子魏子彦也趁逃了回去,如今我大晋国内已经稳定,臣恳请在国论学之时,派兵攻打魏国,杀他个措不及。”崔俊远眼里绽放出一道精光,浑身锐利非常。
“不可,国论学,本王有意与各国修好,又岂能自毁长城。”晋晟王并没有一统国的野心,他只想维持大晋强国的现状,因而崔俊远一提出征战的意图,他便立即反对。
“我大晋正处在变革的紧要时期,确实不宜征战,只是……”
听郗哲又要老生常谈,让他削弱世家的权利和地位,晋晟王神色十分不耐道:“郗令伊,今日主要是商谈如何修建接待使臣的宫殿,以及与诸位青年才俊商讨如何论学一事。”
“大王,我大晋原本就有招待使者的地方,国辩学的地点就在垓下学宫便可,实在不需要为此大兴土木,劳民伤财呀。”郗哲仍不住上前一劝,语含叹息。
晋晟王见着他面上那一副为国为民的表情,只觉得十分扫兴,尤其是听他语气带着一抹惆怅,仿佛在质疑他无能,比不上先王,心里不免更加膈应,隐隐有一股怒气从胸口升腾起来,使得他浓黑的眉毛怒张了起来。
这郗哲从佐傅升为令伊之后,段越来越强硬,时时与他对着干,今日更是当着大晋的下一代再顶撞他,他若是不惩罚他,还如何树里君王的威严。
“砰——”地一声,晋晟王狠狠拍了一下桌案,正要发作,这时,方寒上来通报道:“大王,公主来了,正在外面等候你的召见。”
“妹来了,快宣。”晋晟王一听妣云罗的名字,浑身的怒气一下子就消失了,满含喜色地向外望去。
先王留下的公主不少,大家最多关注一下嫡公主妣凰娥,至于公主妣云罗,她虽然由王后抚养,但因为并没有能够获得封地的弟兄,所以受到的关注还不如九公主妣水玥多。
因而底下的多数人听到公主的名头,并没有太大反应,只是望着晋晟王的亲热的表情,才有些纳罕地往门口望去,接着只不过是一眼,便移不开目光,面呈呆滞之色。
远处有一袅娜的身影款款走来,她不像寻常女子一样莲步轻动,脚步端得十分大气沉稳,而令人最移不开的就是她绝美容颜下,那双宛若秋水一般眸子,似含情又似无情,越仔细看,便越是会陷入那抹幽深的波光里。
“臣妹妣云罗叩见大王。”妣云罗双覆于胸前,端正地行了一礼,素袖上的牡丹花灼灼盛开,衬托得她的一双玉霎是好看。
“王妹,快快免礼。”晋晟王是个爱美之人。妣云罗本就帮助他良多,再加上她有如此绝丽之颜,他便不由对她更加照顾。
“方寒,赶紧给公主看座。”
随着她这一声吩咐,下人很快在前面给妣云罗安了一个座位,并奉上茶点。
“妹,底下这些人都是我大晋的希望,寡人现在就让他们自荐于你。”晋晟王望着了一眼妣云罗,待将目光移回到众人身上,发现他们个个面露痴迷之色,不由大乐,心里涌上一股与有荣焉之感。
妹这样姿色的女子,也不知底下这群小子,哪个有这个福气娶回家?
晋晟王在大殿里环视一圈,发现只有坐在左首的池砚目光依旧清正,不为美色所动,于是便开口道:“子墨,你先来。”
跪坐在一低矮的方几前,池砚暗暗扫了一圈大殿里的同龄人,见他们皆目光炙热地盯着妣云罗,不由暗暗握紧了拳头,从位置上站起身来,向前一步道:“在下池砚,是公主的师兄。昔日在垓下学宫求学,小师妹经常逃课,要我帮她抄书……”
池砚说这话,似要缅怀过去,但他却面相向着众人,尤其是他身边坐着的崔俊远。
大家都是男子,又怎会不知他这是在宣告主权,崔俊远恋恋不舍的将目光从妣云罗身上移回来,当即不服输地回视了池砚一眼,直接从座位上起来,走到妣云罗面前,厚着脸道:“在下崔俊远,字绍卓。那日公主说不喜欢木槿花,让我下次送其他的东西,我这里有一块赢鱼玉坠,据说可以驱邪避凶,送给公主殿下。”
崔俊远独自一个人射杀猛虎的时候,都从未生出过恐惧之心,然而当他将腰上的赢鱼玉坠解下来,双捧着递到公主面前时,心里和额头都仍不住微微冒汗。
“原来你还记呀,我还以为你不过是一句玩笑话。”妣云罗微微一笑,将那块赢鱼玉佩接过来,然后斜着眼睛看了池砚一眼,又回转过头来道:“那日拒绝崔公子,并非我本意,实在是我打小便会对木槿花过敏,只要闻了便会难受,更遑论接触。”
“原来是这样呀。”听说公主那天并非拒绝自己,崔俊远欣喜不已,不过想到随处可见的木槿花,他不由担忧道:“公主接触到木槿花便会不适,那到了秋天,岂不危险?”
“之前是有些妨碍,不过好在师兄千里迢迢为我寻来了良药,现在已经好多了。”妣云罗说着,便向着池砚晃了晃用红绳拴在腕的绿瓷瓶。
“只要小师妹无碍便好。”池砚嘴角轻轻含笑,语气透着一股亲近。
崔俊远望着他们师兄妹之间相互对视的样子,发现明明自己站得离公主更近些,但池砚静静地站在远处,却偏偏让人感觉她和公主更熟稔一些。
有了这个意识以后,崔俊远心头一窒,但考虑到现在的场合,便微微拱一礼退回原位。
“公主,在下黎清远,字温瑜。”黎清远将下巴高挑起来,坐在位置上,虚虚的拱一礼。
“见过公主,在下公元皓,字羡之,尚未娶妻纳妾……”公元皓呆呆地望着妣云罗的脸,不自觉就把这句话说出口。
“噗——”周围的人,包括晋晟王在内,当即忍不住一笑。
世家子弟,到了这个年纪,该学的都学了,好多家里都安排了侍女,收了房人,似公元皓这样还是个童子鸡的男人,说出来只会图惹人笑话。
“我……”公元皓听了大家的嘲笑声,不由面色一红,恨不得窘迫地找个地洞钻下去。
“君子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羡之守正持心,克己复礼,又何须羞愧。”池砚望着公元皓腼腆的样子,忽然站出来道:“唯恐辜负自己将来的心仪之人,在下亦守身如玉,”
池砚说完,便抬头看了妣云罗一眼,亦有所指。
公元皓并未注意到池砚的眼神,他被池砚这么一宽慰,不由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而底下的男子一看池砚这犯规的操作,忽然就笑不出来了。
正所谓烈女怕缠郎,公主她住在深宫里,池砚又生得这么出众,嘴巴还那么甜,她会不会被他迷惑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