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臂腕的收紧,十一高隆的腹部便有些碍事。
宋昀低头瞧一眼她的腹部,小心地伸手摸着,低头问:“夜间倒听不见说踢你,但剧儿说这些日子你每回练剑后都会格外疲乏,小家伙也爱闹腾,估计是他嫌累了。这月份大了,就先别练剑了!”
十一道:“嗯,我会留意。”
正说着时,她的腹部已然一动,宋昀已忍不住惊叫起来,手指小心地去触碰着那一处隆.起,低笑道:“柳儿,柳儿,你瞧,他……他在踢我,踢我呢!”
十一低头瞧着,“是,还有三个多月吧!太医说,多半是个男胎。”
说到后半句时,她的声音愈低。
皇子,皇长子,并不是一件闹着玩的事。
她宁可是个公主,和她一样与皇位绝对无关的公主。
宋昀却恍若未觉,在她被亲得粉色嫣然的唇上又轻啄两下,悄声笑道:“瞧在他的份上,今儿且饶你!不然非让你喝了合卺酒不可!天天让我睡孤榻,也不想想我多难熬!”
十一偏过脸,叹道:“也难为你,对着我这么个又丑又胖的,还能动那样的念头!”
宋昀道:“怀着身子自然会胖些,却比先前美多了。先前太瘦。我瞧着你在我跟前能养得好好的,也开心得很。至少我对你也不是一无是处,对不对?”
十一道:“才赞了你,便故意说这样的话给我听。或者只是想我再赞你几回?”
宋昀笑得如顽童般狡黠,“嗯,我便是等你赞我!”
十一道:“嗯,赞你。”
宋昀极敏锐,立时听出她话语里的敷衍,轻笑道:“与璃华在一起时,我总想着,若你待我,也能如她待我那般好,该是多快活的一件事。我尝过用尽心力也无法讨得心上人喜欢的滋味,有时看到她便如看到我自己。所以她对我好时,我便不敢对她不好。不指望别的,只指望我一心相待的那个人,有一日也能真的分些心在我身上。”
他转身向外行去,“我回福宁殿处理些事务,可能很晚才回后宫,便去仁明殿歇着了,不来扰你。你早些歇着。”
门轻轻阖上,室内便剩了十一一人,不知怎的便觉得空空落落的。
即便未来的一切都能如她所愿,有些缺憾,恐怕这一世都已无从填补。
腹中的孩子又重重踢了她一下,她吸了口气,低头抚住那高耸的腹部,终于觉得心头充实了些。
-----------------------------------
福宁殿。
宫人都被远远遣开,自幼跟随宋昀的侍从画楼、小窗已是宫中侍卫,正在门外守着。
十五连枝树形铜灯将殿中照得亮如白昼。宋昀正就着灯光,一字一字地仔细看着一封密函。
于天赐正在
下方立着,屏息静气地等候他发话。
他如今只是从五品员外郎,和他曾是宋昀老师的身份并不般配,在朝中也不招眼。
即便这个从五品员外郎,也是施铭远看着他辛苦辅助一场给的官儿。
但他举荐的人有多少被宋昀不动声色地提拔,他看得很清楚;他的前途在谁身上,他更是心知肚明。
宋昀看了两遍,方轻轻地吐了口气,抬手将信函搁到灯火上,引燃,看它在手中烧得只剩一角,才轻轻丢在地上,由它化作灰烬飘落。
他的记忆力极佳,这么着看两遍,必已将内容记得明明白白。
见宋昀面有倦色,连眸光都黯淡下去,于天赐小心安慰道:“皇上,贵妃原意,应该只是想安抚济王,怕他生事。如今她身怀六甲,眼看就快生下皇子,怎么可能再去湖州陪伴他?”
“皇子……若她想去,只怕谁也拦不住她!”
宋昀苦笑,出了片刻神,才道:“不过也难为她了。她的确在安抚济王,并在提醒济王留意济王妃,生怕他们惹事,招致杀身之祸。”
于天赐道:“看信里的意思……贵妃自己分明也很不放心啊!”
宋昀点头,“此事你做得很好。继续监视济王,若有异动,即刻回禀。若贵妃继续给济王去信,依然抄一份给朕。”
于天赐应了,又道:“看着济王倒还安分,只是济王妃似乎心有不甘,训练府兵,囤积粮草,对内外事务比济王还要上心。近日似和相府的人有所来往,我一时还没查清正与何人交往。”
宋昀淡淡道:“是姬烟。她明着是施相的红人,暗中又依附柳儿,可先前却是济王的人。留意着,但别打草惊蛇。”
于天赐讶异,“可是……她不是怀了施相的骨肉了?相府为此还在大加庆祝,说上天垂怜相爷一世辛劳,不忍他受这丧子之痛,才又送来一个孩儿,都猜着多半是位小公子呢!”
宋昀品着茶,清亮眸子抬了抬,“姬烟给她觅的两名美人,以及朕赐他的美人,如今他都收了吧?”
于天赐道:“收了。姬烟有身子,不便侍寝,也劝施相另纳美人,故而那几名美人都已侍寝,据说有两个很得宠爱。”
宋昀道:“你不妨劝施相节制些,有了年纪,还是保重身体要紧。”
于天赐惊讶,“皇上不是想……”
宋昀道:“他知道你跟我走得很近,你劝谏几次,他更不会疑心。朕有空也会说上一句两句。”
于天赐拜服,“皇上英明!”
宋昀点头,“你且去吧!”
于天赐应声退下,殿中便只剩了宋昀一人。
宋昀出了片刻神,便取过旁边的奏章,提笔欲要批奏。
可眼前字忽大忽小,再也看不清晰。
那个抄送来的十一给宋与泓的信函,明明已被他亲手焚去,一行行字迹似乎又飘在眼前。
“泓,待我辅助皇上稳定大楚江山,绝不忘别时之约,当即刻赴湖州与你共赏山水秀色。逍遥物外,做一世的富贵闲人,未必不是一生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