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似乎对她很忌惮,尊敬中还怀有恐惧,因为她待我们娘俩优厚,似乎还有一丝愧疚和感激。
见过我的人,都说我早慧。
因为母亲的缘故,我变得敏感又懂事,依靠着少得可怜的外界的信息,一点点拼凑出我的身世——
母亲从来不提我的父亲,小时候我问起父亲时,必然会惹她发脾气再垂泪,长大以后,我就明白了,再也没有问过。我大概知道了,我的父亲不是什么好人,他负了我的母亲,抛弃了我。
我没想到,两百岁生日的时候,姨娘会主动告诉我父亲的名字,他叫季北辰。
所以我姓季。
姨娘说:“流觞,过了年你便回清章殿当值吧,让择择跟着火莲子带的弟子一道进学去。”母亲睁大眼睛,似乎有点诧异:“殿下……”
姨娘摆摆手:“他这个年纪肯定想跟着伙伴一起玩儿,也该学些东西了,难道要他跟你一辈子待在一起?”
母亲一向听姨娘的话,唯唯诺诺。
我很兴奋,我终于也要有朋友了。
每次见到姨娘的时候,她都拿面镜子给我看,上面是几个凡人,从少年叱咤疆场,女子红衣飞扬,到中年,再到老年……还有跟在少年旁边的几个少女,穿着侍女的绸缎衣服,各自嫁了人,生了孩子,孩子又有了孩子,皱纹爬上脸颊,在摇椅里坐着晒太阳。
我对这些凡人兴致缺缺,不一会儿便走神了。姨娘每次都认真地看着,带了一丝怀念的神情,末了在我脑门儿上不轻不重地弹一下:“小没良心的,你小时候,他们都抱过你呢。”
我捂着额头,很委屈地眨巴眼睛。
姨娘背对着门,看不见凤桐神君回来了。
这个男人的面容自带华光,眸光掠过我的脸,不带一丝感情,下颌线冷淡地绷着,那并不是一个和蔼的姿态。
凤桐神君并不吝惜笑容,他对别的侍女都很亲和,可是我却能感觉到他对我的敌意。
他站在不远处,饶有兴致地看姨娘指导我练法术,眼里满是温情,目光移到我脸上时,就变成了冷淡。
我的小短剑练得不熟,控制不住力道,一下子擦着手背过去,锋利的剑刃割破了我的手。我没有擦拭鲜血,而是先急忙念了后面的决。
姨娘一把抓住我的手,啪地贴了枚止血符,这才松了口气。她看着我,语气有些发急:“你这孩子,小时候不是会哭得很吗,现在干嘛什么都忍着?”
我抬头看着她眼里焦急的神情,她并不像外界传闻的那样强势冷漠,很多时候,她很柔软,柔软得像是一个感情充沛的小姑娘。
我看她看得久了些,直到凤桐神君冰冷的目光将我打断,他走上前来,不动声色地将她拉到背后:“我来罢。”
姨娘还有些不放心:“你不要太凶——”
他冲姨娘勾起嘴角,这个笑太过温良,带着一丝微微的哄诱,以至于让我看得呆住了:“本君凶吗?”
姨娘脸有点红,默默退到一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