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嬷嬷答应着,从帕子里拿出一锭银子给柳孟炎看。
柳孟炎忙接过来,在手中细细看了,瞧着那银子不纯的很,乃是歹心人有意掺了锡铅等物在里头,忙问吕氏:“这五十两是怎么到你手上的?我这辈子也不曾见过这样成色的银锭子。”
吕氏脸上一烫,吞吞吐吐道:“中秋外头送了房租地税进来,一时不察,就掺进了这东西。”
柳孟炎问:“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敢拿了这东西糊弄你?”
吕氏抿了抿嘴,瞅了眼穆嬷嬷,想着穆嬷嬷是柳老太爷的人,倒是可以迂回地跟柳老太爷告状,就道:“是管嬷嬷的儿子。”
穆嬷嬷笑道:“夫人该立时就抓了他,将验收银子的人一并拿了处置了。”
吕氏讪笑道:“当时因忙碌并未看到,过后才发现了这银子。”
因吕氏明摆着是发现了这不能用的银子,就自己个拿了自家银子填补进去,然后又拿了这银子搪塞柳檀云,是以柳孟炎瞧着吕氏的眼神就带了两分怒其不争。
柳孟炎咳嗽一声,对穆嬷嬷笑道:“还要多谢嬷嬷了,若不是嬷嬷及早请了大夫,花氏肚子里的小少爷只怕……多谢嬷嬷了。”
穆嬷嬷道:“小的不敢居功,这是姑娘做主叫请的大夫,不然小的哪里有那能耐领了大夫进院子里。”
柳孟炎不信是柳檀云叫人请的大夫,只当穆嬷嬷是客套,一笑之后,又想若是当初柳老太爷给他请了这么个机警的嬷嬷在身边,他也不至于每每在柳老太爷外出时,就如陷入虎狼之窟一般。想着花氏安然无恙,穆嬷嬷却能善解人意地叫那大夫说她动了胎气,柳孟炎更觉穆嬷嬷是个难得的可用之人。
柳檀云提醒道:“银子。”
吕氏暗恨柳檀云不懂事,脸色变换一番,对柳孟炎道:“老爷……”
柳孟炎挥手叫吕氏稍安勿躁,然后起身对穆嬷嬷一揖到底。
穆嬷嬷忙避让到一旁。
柳孟炎道:“早先多谢嬷嬷照看檀云,夫人虽管家有些年头,但天生性子和柔,难免遭人设计,不知可否请嬷嬷百忙之中抽身替夫人管理家事?”
吕氏一怔,暗道以穆嬷嬷的身份搀和进来,日后自己岂不是要束手束脚?忙道:“老爷,嬷嬷一把年纪,且檀云最是胡闹的时候,只怕会累到嬷嬷。”说完,见柳孟炎深深地看她一眼,就不敢再言语。
穆嬷嬷笑道:“小的哪里敢当?这账本账册,小的一样不会看。”
柳孟炎笑道:“这识字的事是小,有管家的能耐才是正经。还请嬷嬷多劳累一番,替我们夫妇两人分忧。”说着,又忙作揖。
吕氏脸上堆着笑站在一旁,心里不由地想若是穆嬷嬷插手进来,日后少不得自己事事都要问过她。
穆嬷嬷犹豫地问柳檀云:“姑娘,你看呢?”
柳檀云笑道:“祖父说随着嬷嬷就好。”
穆嬷嬷笑道:“既然是老太爷吩咐,小的听着就是。”
柳孟炎忙再三谢过穆嬷嬷,待穆嬷嬷与柳檀云拿了银子走后,喜不自禁道:“夫人日后将这棘手的事交给穆嬷嬷去办就是。比如老夫人支走的银两,就叫穆嬷嬷去讨。”
吕氏陪着笑,心想柳檀云不过是叫人送了锭成色不好的银子过来,何必叫穆嬷嬷专门跑一趟,若穆嬷嬷不过来,就没有这么多事。
柳孟炎看出吕氏心有不甘,唯恐她多事,就细细地解释道:“穆嬷嬷是父亲的人,这谁都知道,如此一来,谁不给她两分颜面?且她要如何,便是逆了旁人的意思,你也只管说推说是父亲的意思,只做了甩手掌柜。旁人便是要记恨,也记恨不到你头上。如此也省得你再往里头垫了银子。”
吕氏笑道:“老爷说的有道理,我也是这般想的。”
柳孟炎笑道:“花氏那边,还劳夫人多费心照料。”
吕氏强笑道:“那是妾身分内之事,还用夫君吩咐?”
柳孟炎仰身躺在榻上,嘴角挂着笑,算盘着先说服睿郡王等人去敲诈顾老太爷,待顾老太爷丢了银子后,再拿了顾老太爷昧了三王银子的事败坏了顾家名声,忽地想到若是柳老太爷似宠爱柳檀云一般宠爱他的儿子,日后爱屋及乌,柳老太爷未必不会将这国公府给了他,想着,就对吕氏道:“若是花氏生了儿子,就将儿子养在你名下。”
吕氏闻言,心里一喜,随即又不甘起来,道:“那花氏……”
柳孟炎瞧着吕氏的神色就知她不喜花氏在跟前,想了想,也觉嫡不嫡庶不庶最是尴尬,若是花氏在,日后难免多出是非,就道:“自然要送走。”
吕氏闻言,脸上立时露出笑容,也忘了方才穆嬷嬷要替她管家的事,殷勤地敦促柳孟炎去歇息,然后出去吩咐人再做了暖胃汤给柳老太爷送去。
24人为财死改错
吕氏这边瞧着柳孟炎轻而易举地就说出留子去母的话,也就心甘情愿地去照顾花氏,只当花氏是替她生儿子呢;又因柳孟炎提醒吕氏有意叫穆嬷嬷多插手府里的事,也好试探一下柳老太爷的意思,吕氏就对府里一些事放了手。
过了些日子,听柳老太爷状似无意地说府里规矩了许多,柳孟炎与吕氏心知这是柳老太爷也乐意叫穆嬷嬷管事,于是吕氏在柳孟炎的敦促下,更放了手,一心盯着花姨娘养胎,比之自己当初养胎时更细心细致;花姨娘虽心中疑惑,但又见柳孟炎也比之早先更优待她,就疑心是自己母凭子贵,也就不去猜疑吕氏如何。
却说没两日就到了中秋,柳太夫人因柳老太爷宴客之日说出叫她并柳二太爷、柳仲寒几个没脸的话,后头睿郡王、骆侯爷等都与她疏远了许多,于是又羞又恼,抱病不肯出门,便连中秋,也闭门不出。
柳太夫人本当柳老太爷中秋那日会来亲自求着她出去,不成想柳老太爷径自叫吕氏吩咐下去,只说柳太夫人病了,府里中秋不可歌舞设宴,只叫各家关起门来自己过节。
如此,柳太夫人没有台阶下,只得接着装病。
待到午时,戚氏、小顾氏来求着柳太夫人出门,柳太夫人躺在床上就问:“老太爷呢?”
戚氏道:“在花园里跟云丫头、月丫头一起吃螃蟹赏菊花呢。”
柳太夫人哼了一声,问:“老太爷叫月丫头过去的?”
小顾氏忙道:“孙媳听说老太爷在花园里,就叫月丫头送了月饼过去,老太爷夸月丫头懂事,就留了她吃螃蟹。”
柳太夫人闭了嘴,并没有说旁的,半日,问戚氏:“听说那姓穆的婆子来问你要了几千两银子?”
戚氏忙道:“可不是嘛,她说自己不会看账册,又说新上任,不敢有丝毫差错,瞧着账本里没有这一项,就赶紧问我要了银子将账平上。”
柳太夫人冷笑道:“他倒是会使唤人来踩咱们的脸。”
这话又是怨怼柳老太爷的,戚氏就没有接话,只小顾氏还当柳太夫人是说吕氏的,就道:“可不是么,他们房里要什么有什么,轮到我们了,就连要只野鸡,也推三阻四。这么着,也不知到底是哪个鸠占鹊巢了。”
柳太夫人见小顾氏一没听出她的意思,二还在计较那些针头线脑的东西,就微微摇头,然后道:“你们出去吧,叫我静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