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了十二月初,先田贵妃如今的田皇贵妃出殡时八皇子痛不欲生,割下自己的小指,叫那小指陪着田皇贵妃一同殉葬。不料八皇子这孝顺之举,反倒惹恼了皇帝,叫皇帝骂出不孝之极的话,依着皇帝的意思,那便是死了母妃八皇子尚且割了手指,若死了皇后,八皇子岂不是要断手断脚,若死了父皇,八皇子定是要自裁才行。
到了十二月中旬,京里不知谁提起什么京中十大孝子,里头逸王得了头筹,割肉给柳太夫人做药引的柳孟炎排在第五,八皇子的事虽近在眼前,但既然皇帝说那是不孝之举,便没人敢再说他孝顺。
何循因柳孟炎也被人列在里头,便拿了这十大孝子的事来跟柳檀云逗趣。
柳檀云笑道:“其他人不是丢块肉就是要伺候老人几十年才能得个孝子之名,这逸王母妃轻轻松松地显个灵,逸王就能成了孝子之首。”
何循笑道:“逸王这孝子之名来得可笑,难不成岳父那孝子之名就来得名符其实了?可惜我不知道这事,不然,我也能弄来个孝子的名声来。”
柳檀云打量着何循,笑道:“你若成了十大孝子之一,只怕父亲、母亲就要被你气死了。”说着,因将近过年说这话不吉利,便忙啐了一口,又想着柳孟炎也该回来了。
147同流合污
虽算不上是父女情深,但柳檀云心里还是盼着柳孟炎早些回来,许是人离得远了就觉得柳孟炎没有早先那样讨厌,于是这会子,柳檀云嘴上不承认,心里还当真有两分想念他。
如此就到了腊月下旬,眼看着过年就几日了,柳檀云、何循都疑心柳孟炎路上出了什么事,以至于这样迟才回来。
谁知到了腊月二十五那日晚上,大晚上的,就有人来敲柳檀云这边的角门,随即又有人来跟何循报信。
只听凤奴过来后隔着帐子对柳檀云、何循说道:“少爷赶紧去衙门,衙门里说是有急事找你。”
何循答应着,见柳檀云要起来,便将她按住,说道:“凡事由我呢,你且先歇着。”说着,待柳檀云躺下了,才穿了衣裳向外头去。
柳檀云心里想着三更半夜的能有什么急事,想着,便也难再睡着。
却说何循那边领着人骑着马急匆匆去了顺天府衙门,到了那边,就见大堂后院四处灯火通明,因瞧见杨从容的身影,忙赶了过去,问道:“杨叔……”
杨从容也不多说,就交代道:“循少爷领了人随着锦衣卫去抄了京城莫家,小的领着人去码头接了大老爷,顺道将大老爷从南边带过来的莫家人也一并接来送进大牢。”
何循一怔,暗道柳孟炎回京了,难怪这样急着抄了莫家。
没等何循多想,便又看见一路锦衣卫过来。何循忙去见了锦衣卫头领,寒暄之后,那头领便说道:“如今莫家、睿郡公家已经被围住。不知循少爷乐意随着我们去哪一家?”
何循暗道睿郡公家竟然也被围住了,想着到了睿郡王府势必要遇见许多相熟之人,于是忙道:“我去莫家。”
那锦衣卫头领笑了笑,却不急着走。
等了一会子,就见骆大爷领着骆丹枫急匆匆地过来。
骆大爷过来后,借着骆丹枫的身子遮挡,将一叠银票塞到锦衣卫头领的袖子里,随后笑道:“我们家姑奶奶留在睿郡王家里头委实可怜,还请头领多照顾照顾她,莫叫她受了委屈。”
那锦衣卫头领笑道:“骆家姑奶奶原是女流之辈,这抄家之祸也不是她招惹来的,便是骆大爷要接了她回家也是能够的。”
骆大爷忙道:“不可,她在那边已经生儿育女了,怎能叫他们骨肉分离。”说着,有道:“不打搅头领办差,我们且去了。”说着,示意骆丹枫跟着何循,自己个便回去了。
那锦衣卫头领也不在意留下个骆丹枫,对何循说道:“如今咱们就去莫家吧。莫家新建的宅子,里头样样都是新的,可不能由着这些没眼力劲的东西四处胡砸。陛下可说了,莫家那宅子便是留给八皇子做郡王府也是能够的。”说着,便向外头去。
何循跟骆丹枫对视一眼,心想皇帝当真精明,这抄了人家的新宅子给八皇子做王府,当真是十分省事,只是八皇子心里定不乐意要了这么间不吉利的宅子;而且前头的皇子俱是封王,独留下他封了个郡王,这八皇子心里越发难受;尤其是田贵妃死后,田家人得了圣恩升官加爵,唯独他越发不得皇帝待见,这般,田家势力越来越大,定会想着八皇子不得皇帝待见,于是指不定动了心思,要弃了八皇子另谋出路。
骆丹枫笑道:“早先有人说八皇子是要留在皇宫里头替皇田贵妃守孝的,怎地又要搬出来了?”
那锦衣卫头领嗤笑一声,说道:“又不是什么正经的嫡母,哪有叫皇子在宫里给田皇贵妃守孝的。”说着,到了外头,见众多锦衣卫围了过来便不再跟骆丹枫说话。
何循心里叹了一口气,心想八皇子当真是不得皇帝待见了,正想着,就见骆丹枫扭着身子向他靠过来,想着,便问骆丹枫:“你过来是?”
骆丹枫几不可闻地说了个敏字。
何循会意,心知骆丹枫是想在这边瞧着,若听见莫家人提了敏王之事,回去后跟骆侯爷等人说,也好有个应对。
想着,才到了莫家新宅所在的街上,就见敏郡王门下的一人也过来了,那人跟锦衣卫头领低声说了些话,隐约瞧见锦衣卫头领又收了什么东西。
何循暗道骆丹枫的担心多余了,这安阳王府、敏郡王府未免自家的事暴露出来,也在锦衣卫身上花了不少银子,才想着,便又见那敏郡王门人走到他这边来。
那人笑道:“柳大人委实辛苦,才回了京,便要赶着料理这事。”
何循笑道:“为陛下分忧罢了。”
那人笑道:“何大人说的是。”说着,便又塞了样东西到何循手上,转而,便跟骆丹枫寒暄两句,然后便走了。
何循头回子从敏郡王这样的人物手里头拿银子,因觉手上东西单薄了一些,就略有些失望,见骆丹枫看他,便悄悄地将手上东西拿出来瞧,见是一张纸,并非银票,心里啐了一声,暗道难不成敏郡王以为他是“自己人”就不用给银子了?微微将纸张弄皱,偷看一眼,见上头写着名字,于是便明白敏郡王的意思是这纸张上的人要看牢,其他的人大可以不管。
何循、骆丹枫随着人进了莫家,果然瞧见这宅子内外簇新的很,因四处都有火把游走,于是虽是夜晚,这宅子里也明亮的很。
何循领着骆丹枫紧跟在锦衣卫头领身后,没一会子就听见妇女的哭喊声,随后一群妇人便赶着聚在前院里。
何循顾不得看这些人,便跟骆丹枫去寻纸上的人,到了五更天,瞧见纸上的人少了两个,心里一跳,只当是那人早逃走了,忙问锦衣卫头领:“这少了的两个人可要追捕?”
锦衣卫头领笑道:“那倒不用,早两日,这人就先被抓起来了,如今人早交到柳大人手上了。”说着,因年纪比何循、骆丹枫大上许多,便有意摆了长辈的谱,对两人说道:“原本想叫你们开开眼界,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富可敌国的,没成想,这宅子里的银子早送出了,如今也没抄出什么宝贝来。”说着,又十分惋惜地连连叹息。
何循瞧见一对锦衣卫领着人抬着箱子出来,心想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莫家抄出来的东西也不少了,想着,忽地又见锦衣卫头领递了个匣子到他怀中。
只听那头领说道:“柳大人才回京,也没什么好东西送他,就拿了这玩意略表心意吧。”说着,就将匣子塞到何循怀中,见何循小心地看向其他人,便笑道:“都是自己人,怕个什么。”说着,倚老卖老地拍拍何循肩头。
何循见锦衣卫头领这般明目张胆,才抄了莫家就拿了莫家的东西送人,不好在此时推脱,又见锦衣卫头领叫他领了莫家人走,于是便忙领着人去了。
骆丹枫跟了一路,也没听说什么敏王的事,于是便回家去了。
何循到了顺天府外时天已经大亮了,还没进去,就见一路人推着几十个小车运送硕大的箱子进入府衙,想着柳孟炎定是回来了,于是忙叫人将莫家人关押到大牢里,又将人逐一对着名册检查一番,才去见柳孟炎。
到了柳孟炎在衙门里起卧的屋子外,何循先看见如今又黑又壮的何役哭丧着脸站在门外。
何循蹙眉道:“五哥怎哭丧着脸站在这?”
何役叹道:“方才我险些坏了大人的事,大人如今正生我的气呢。”说着,便殷殷切切地向里头看一眼,虽门关着看不见里头,但何役眉头皱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