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 / 2)

唐玄宗 赵扬 3558 字 1天前

李隆基听到姑姑的如此见识,心里深以为然。他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葛福顺、陈玄礼和李仙凫的脸庞,姑姑说得不错,这帮人自恃为皇帝近侍,虽官职不高,然遇到外人时自觉高人一等,皆是桀骜不驯的性子。他们若遇到这些韦氏子弟来任自己的上官时,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嘴脸呢?李隆基同时也大为感慨,姑姑与自己说话向来居高临下笑语相逗,何曾有现在如此吐露心机的时候?那一刻,李隆基心中泛出一种奇怪的感觉:这才是真正的太平公主啊!

李隆基正要张嘴说话,这时府内长史入堂,禀道:“公主,宫内来人,马上就到了。”

其话音刚落,就见两个着宫内服色之人入堂,太平公主急忙起身迎接。

来人说道:“皇后懿旨,着太平公主速速进宫。”

太平公主脸色大变,她实在猜不透此行的吉凶。不过她毕竟遇到过无数大场面,脸色很快镇定下来,含笑问来人道:“知道皇后召本公主有何要事吗?”

“禀公主,小人只管传旨,实不知有何事。”

“嗯,皇后现在何殿呀?”

“皇后现在显德殿,皇后说道,若公主入宫后不用去显德殿,可直接到上官昭容寝殿内即可。”

“昭容现在何处?”

“上官昭容现在寝殿等候公主。事不宜迟,请公主起驾吧。”

“嗯,好吧,我与三郎说上一句话就走。你们先退出去吧。”

堂内仅剩太平公主和李隆基二人,太平公主脸含笑意,说道:“若婉儿果真在宫内见我,看来是不妨的。”

“侄儿也这样以为,不过姑姑还要小心在意。”

“好,你也回吧。不管宫内如何,你都要按我们刚才商量的去办。我去宫里瞧瞧动静,有什么信儿,我自会让崇简给你传讯。”

“侄儿明白。”

李隆基行走在太平公主身后,将她送出门外,然后目送她乘坐的车儿远去。

太平公主入宫后直奔婉儿寝殿,她沿途留心察看宫内动静,发现未有太多异样。只是在经过太极殿时,发现此殿四门紧闭,她知道此殿日常由李显居住办事,现在正是会见群臣或阅批奏章的时候,按例有不少人来来往往,若四门紧闭就有些异样了。她本想问问随同行走的两名宫内人员,又知问也白问,遂闭口不言。

婉儿看到太平公主进入殿门,连忙起身迎候。太平公主也不用与婉儿客套,劈头问道:“婉儿,宫内发生了什么大事儿?是不是我那皇帝哥哥出事了?”

婉儿大为惊异,愕然问道:“此事何等隐秘,你怎么知道的?”

婉儿的问话证实了太平公主的猜测,她的心里顿时一沉,并顺势与婉儿一起坐在榻座上,喃喃道:“果然如此!他昨日还好好的,怎么说没就没了?”言讫脸上现出悲戚之色,然未流出泪来,她追问道,“皇兄是如何走的?”

“听皇后说,圣上昨晚未找侍寝之人,大约就此睡了过去。圣上向来有晏起的习惯,宫内人不敢打扰,也就无法发现圣上异常。今日辰时皇后入太极殿去寻圣上,方才发现圣上已然驾崩。”

太平公主握紧了婉儿之手,低声急切地问道:“哼,又是皇后如何说!婉儿,你要对我说实话,皇兄之死是不是那韦氏使的招儿?”

婉儿认真地想了想,摇头道:“我看不像。皇帝暴崩确实离奇,然绝对与皇后无关。若果然是皇后阴谋,她绝对不会让公主来参与拟制。”

太平公主微微一笑,说道:“我来入宫参与拟制,大约与你大有干系吧?”

“是呀,皇后起初并不同意,她又询问宗楚客意见,没想到宗楚客满口答应,如此公主方能成行。”

“这样说来,你们已将遗制内容说定了,让我来参与,无非一个幌子而已。”

婉儿默然不语,让太平公主来参与拟制,从她本身来说,有向李唐宗室示好的意思。至于韦皇后与宗楚客的想法,既然太平公主参与,必须按他们的心思来拟制,说让太平公主当一个幌子,也不为过。

太平公主问道:“婉儿,他们到底想如何拟制?”

“说来也非常简单,其一,立温王重茂为皇太子,待圣上葬礼毕,太子再继皇帝位;其二,立韦皇后为皇太后,因重茂年幼,由皇太后临朝摄政。”

太平公主点点头,说道:“她还能立重茂为新君,亦属不易了。”太平公主心想,若依韦皇后的性子,肯定会甩掉名义上的皇帝来发号施令,现在还能忍着性子立李重茂为新君,大约接受了宗楚客等人的劝言,于是先隐忍一段。不过就是李重茂来当皇帝,又有多少用呢?韦皇后临朝摄政,则她总有一天,会废掉李重茂自己来当皇帝,此为明眼之事。

太平公主的脑中快速运转,眼前的局面非常明显。李重福被贬均州,又有罪名在身,李重茂于是成为唯一的嗣君。李重茂年幼,当然需要人来辅政,那么韦皇后就成为首选。看来宗楚客同意太平公主来参与拟制,已然瞧准了太平公主超越不了这种格局。

太平公主决定加重李重茂的砝码。李重茂现在虽年轻,他总有一天会长大,他毕竟为李家儿孙,绝对不会允许韦氏擅政。那么只要能保住李重茂的皇帝之位,将来定有机会。太平公主想到这里,说道:“重茂现在毕竟年幼,若靠韦氏一人来辅政,就失于单薄了。当初太宗皇帝辞世,还让长孙无忌、褚遂良以及李勣来辅政,高宗皇帝即位时已二十二岁,太宗皇帝之所以如此慎重,缘于国家权柄为大事,须谨慎为之。”

“公主的意思,莫非想加辅政之人吗?”

“是呀,如此遗制公布出去,尽管有我参与,天下人定会认为是假托。”

“公主想让何人成为辅政之人呢?”

“相王李旦。他曾即位为皇帝,又为皇嗣多年,让他来辅佐幼君,最为稳妥。”太平公主明白自己为女人身份,绝对不能像母亲和韦皇后那样直接接触到国家权柄,因此多想借助人力来保障自己的利益,没有亲手操持的想法。

婉儿听了太平公主的主意,大为犯难,踌躇道:“这个……这个……恐怕皇后不愿相王参与朝政吧。”

太平公主再执手婉儿,恳切说道:“婉儿,此正为我们要商量的事儿。”

太平公主接着说道:“我刚才说了,新君即位年幼,需要人来辅政,且一人太少。这样的理由待朝政议论时也能立脚。现在的关键,就是如何让韦氏及宗楚客他们认可。我们好好筹划一番,总会有办法的。”

婉儿点点头,说道:“公主的意思,婢子明白,容婢子好好想一想。”

太平公主有些不高兴,说道:“婉儿,你今后不可自称太谦,你我二人相知多年,此为何等的情分?我们今后只许姐妹相称,我虚长一岁,你自称妹妹即可。”

婉儿见太平公主语出真诚,笑道:“好呀,妹妹从此就改口了,叫你姐姐显得更为亲切。”

太平公主松手轻拍婉儿的肩头一下,说道:“早该如此,该打。”

婉儿想起一事,问道:“姐姐,崔湜昨日刚回京中,他还说要入府去拜望姐姐呢。不知姐姐对崔湜还算满意吗?”

太平公主现对情欲一事,已经很淡然。人若专注一事,则对它事相对无趣。太平公主现在大约热衷于权力安排,情欲之事相对婉儿要减弱不少。现在闻听崔湜回 京,她无动于衷,而是说道:“崔湜回京了?他倒是很会算准时机。妹妹,现在皇上新逝,韦氏又把你看为自己人,你可把握时机为崔湜在朝中谋一位置。姐姐告诉你,不管时局如何变动,只要朝中遍植自己人,就可立于不败之地。”

婉儿点头称是,又将话题返回到遗制上,说道:“若让相王辅政,首要者需韦皇后不反对。若如此,遗制字样上需有区别。妹妹以为,可写成由皇后知政事,相王参谋政事,于是就有了主次之分。姐姐以为如何?”

太平公主叹道:“我那位相王哥哥,就是写成让他知政事,又能如何?妹妹,说起来我们今日在这里费心费力,竭力把四哥推上去,可是呀,他那与世无争的样儿,届时能否起到作用,我其实心里没底。就这样写吧,强似于无!”

“若如此写,韦皇后瞧不出究竟,妹妹届时多向她说些理由,料也无妨。只是宗楚客鹰视狼顾,妹妹深怕不好过了他这一关。姐姐有什么主意吗?”

“韦氏说过遗制明日在政事堂宣布吗?”刚才婉儿介绍过程,提到了这点。

“皇后就是这样说的,并让宗楚客明日召集宰相职人员全体与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