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着甚为满意,与他干了一杯。

这波斯酒喝着喝着,精神就更抖擞了,不由自主一会儿拉着谢沉砚的手倾诉为臣不易,一会儿又似乎拉着晏濯香的手埋怨他弄坏了我的院子,还得罪了总管。

埋怨一圈又转回来拉着谢沉砚的手,亲切地问,“砚台,你喜欢什么花?”

“荷花。”

我支着头想了想,后院池塘已有荷花,那便不用再种,遂宽心道:“荷花,好办。”

晏濯香玩着手里的酒杯,不经意道:“杏花,便不好办么?”

我趴在酒坛上,叹息,“种了杏花,得罪了茶花,我总是对他不起,我对不起他。”

我觉得自己醉了,却又有很多话想说,明知醉了不能多说,旁边却不停有人跟我说话。

比如晏濯香又问:“侍郎为何要题一汀烟雨杏花寒?”

我从酒坛上抬起头,爪子伸到他手臂上,迷蒙着醉眼,身体略略歪倒,“濯香,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晏濯香不说话,任由我抓着他,也任由我歪倒在他身上。他身上的香气馥郁,令人略感清明。

清澈了一些的眸子里,瞧见谢沉砚别过头,起身欲离席。我伸手拽住他的手,“砚台,砚台!你别走!你终于不弹劾我了,你可知朝堂上,我偷看了你多少回?你都不肯正眼看我……我……我知道你不是喜欢荷花……你明明喜欢桃花……”

我只知自己不断在说话,却不甚清楚自己究竟说了什么。倒在晏濯香怀里,拉着谢沉砚不放手。空空抱着酒坛,万分不解地看着我。

在我絮叨个不停时,小龙突然冒出来,把一个食盒送到桌上来,“大人少喝些,这些糕点可以解一解酒。”

我停了絮叨,问小龙:“哪里来的糕点?”

“总管说,送了糕点就回,不要多嘴。”

“说!”我从晏濯香怀里爬起来。

“……总管去西市买的,说是这种糕点大人爱吃,解酒也最好。”

我拿起糕点咬了一口,有种熟悉的味道,不止是糕点的味道。我摇摇晃晃起身,绕出雅间,摸出了一品居,倚着高楼,见着楼下一片青衫浸着月光。

他无意中见着我,神色有些错愕,“你……又喝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山茶花花语:谦让,无邪,你怎能轻视我的爱情。

☆钱债情债,一屁股债

“就喝了半坛子。”这波斯酒竟然这么醉人,若是寻常酒,我是五坛都不倒的。

见我醉态不浅,梅念远不自觉往前走了几步,“喝酒前,没先垫垫肚子么?”

“垫了。”我打了个酒嗝,站不稳地扶住栏杆,“我才没醉,不然怎么知道你在楼下。”

梅念远眼里沉着的月魄光影流转,“是小龙多嘴了吧。”

“他不多嘴,我也知道。”我趴在栏杆上,向他招手,“总管,上来喝酒。”

“你少喝些。有两人陪你还不够么。”他收回目光,转身向小巷口。

“念远,别走!”我撑着栏杆,飞身跃下,落到他面前拦了去路。脚步虚浮,刚落地就歪倒,被他伸手扶住。

“都醉了,不能走下来么?”他语含责备。

我就势靠到他身上,“走,一起喝酒。从前都没跟你喝过酒,还不知道你酒量怎样呢。”

他也就势揽着我,低头瞧着我喋喋不休,“我怕在你面前醉。”

我拍着他胸口,宽慰道:“千金难买是一醉,有什么可怕的。”

他将我的手按住,抵在他心口,“是怕这里被禁锢了几年,再受不住。可惜醉不了一世。”

“醉不了一世,能醉一时,也是好的,哈。”我翻过手掌,将他的手抓住,往酒楼上拉。我步子迈得乱七八糟,深一脚浅一脚地上台阶,一步一磕。梅念远只得搀扶着我,一步步走了上去。

扶我入雅间时,谢沉砚正在门口等着,见状,直接折身入室。空空迎了出来,欢喜地跑到梅念远身边,“总管哥哥可来了!方才姓顾的左拥右抱,还欲求不满。”空空又对总管附耳小声道,“他好像还说对不起山茶花,山茶花是谁?”

梅念远顿了一下,并不答她。他扶我入座后,我一把将他拉得坐下,“这下,人都齐了。”

酒杯停在唇畔的晏濯香眉下一道目光向我投来,“侍郎处处周全,岂知反而不周全。”

谢沉砚自己给自己倒酒,没什么话说。

梅念远坐我身旁,夹了些菜放我碗里,端走了我的酒杯,“大人睡了一天没吃东西,空着肚子喝酒怎么受得住。”

空空羡慕的目光外露,咽了咽口水,也把自己的碗推到梅念远手边,“总管哥哥,我也没吃饭。”

梅念远给我夹满了菜,再给空空夹菜。我想伸手拿酒杯,却隔着一个总管,叹息一声,只好一边瞅着那只酒杯一边往嘴里扒菜。梅念远尽挑着我爱吃的往我碗里送,不时还挽一挽我袖子,递手巾给我擦脸。

谢沉砚放下酒杯,坐得端正,出人意料的开口,“小墨怎知我喜爱桃花?”

梅念远给我放菜的筷子顿住了。我吃着菜,未作多想,随口答道:“你爱桃花,爱下棋,爱古玩,我当然知道。”

我一语出,满座皆静。

我依然未作他想,继续埋头吃菜,又随口道:“濯香爱杏花,爱书画,爱喝茶,我当然也知道。”

满座继续静。

我又道:“念远爱茶花,爱算学,爱吃素菜,我也知道。”

梅念远放下筷子,“大人果然处处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