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气,再提气,目中却一震,忽然发现脚下阔大恢弘的庭院内的小凉亭内站着两个身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其中之一是谢沉砚,另一人则是那楚楚可怜的姑娘任小倩。

谢沉砚站在凉亭一角,任小倩一步步缓缓靠近,纤纤小手伸到了谢沉砚手上,两手握到了一起。

一只绣花鞋飞了过来,打到我脚下,我踩滑了一片瓦,身子一歪,如何也站不住。必是那淫贼见我紧追不舍,又见我分心,才施手暗算。

“淫贼!”我从屋顶掉了下来,摔到了凉亭外。

任小倩惊得一声低呼,躲进了谢沉砚怀里。我吐出嘴里的一撮珍草,揉着腰,发现脚踝疼,揉着脚踝,发现脑仁疼。

看清从天而降的不是仙人,而是本官时,谢沉砚忙奔出凉亭,意外又诧异,“小墨?”

我被他半扶起,倚靠在他身上,脑子摔得还有些混混沌沌,“早啊,谢大人。”

谢沉砚脸色错愕又惊慌,“墨墨,现在是子夜,你……你摔傻了?”

“子、子夜?该上朝了么,取本官的朝服来!”我挥了挥手。

谢沉砚呆住,脸上悲恸的神色十分明显,抱着我哀戚道:“小墨,墨墨,你不是做更夫了么,怎么从天上掉下来?怎么摔成了这样?你……还认识我么?”

“淫贼!”我记得自己是在追赶一个邪恶的淫贼。

谢沉砚脸色再一呆,内疚又愧然,“墨墨你听我解释……”

“淫贼!”我不能放走那个淫贼。

“墨墨……”

“淫贼!”

我陷入半昏迷的时候,谢沉砚把我抱了起来,有个楚楚可怜的姑娘一言不发跟在后面。被谢沉砚抱着穿过半个庭院时,我迷迷糊糊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只想感叹三个字:阔气!

进入了一间宽敞又讲究的房间,布局古雅,家具名贵。再被放入一张宽大又柔软的床榻,又干净又喷香。困意袭来,我抱着被子就沉入了睡眠。

似乎听见了砚台的声音:“小倩姑娘,今夜的事先不要告诉我爹娘。”

“谢大人打算怎么办?”

“麻烦小倩姑娘去将小朝唤来。”

有脚步声离去,同时有脚步声向我靠近。我抱着被子的手被人握入手里,手背被缓缓摩挲过去,“墨墨,你千万不要有事。”

我下意识将手甩开,喃喃念叨:“淫贼!淫贼!”

“……墨墨,我真没有……”

“敢羞辱我,淫贼,不得好死!”我挥了一下拳头。

“……墨墨,我错了……”

耳边一直有人在道歉,我翻个身,不理睬,继续睡。没多久,又有其他声音。

“少爷,有什么吩咐?少爷……您床上的是谁?”一个细嫩又惊恐的声音。

“小朝,小点声!马上去西街请胡大夫过来,立刻!记住不要惊扰了老爷夫人!快去!”砚台又在絮叨。

“吵死了!”我不满地再翻个身,“请什么大夫,念远不要去了,早些睡吧!”

“好,不吵了。”有人给我盖好被子,声音很是低沉,“你记得念远,可记得砚台?”

“端溪的砚台么?很贵的,不要买了,念远。”

“……小墨,你的真心,什么时候才能看透?梅念远总在你身边,你才忘不掉的么?”

睡梦中,我跟一只形容憔悴的砚台沟通了很久。然后我就被摸了手腕,翻了眼皮,捏了下颌,伸了舌头。一个声音说:“小谢大人,这位公子脉搏不稳,常年缺少锻炼,体质虚弱,从高处摔下,脑子受了震荡,记忆会发生一些错乱。”

“记忆错乱?严不严重?怎样才能复原?”

“小谢大人不要着急,这得看个人记忆的恢复能力,若自身条件好,三五日便可恢复,若资质差些,三五月,三五年,三五十年……小谢大人?”

“少爷?少爷?胡大夫,有你这么说话的么?把我们少爷急出个三长两短,我们老爷可饶不了你!”

这一夜真是聒噪啊,我总睡得不踏实。不过第二日早早就醒了,醒了就见一人趴在我枕头边,目光涣散。我疑惑地看他一眼,“你是哪个院子的男宠,未得本官召唤,竟敢私自跑来侍寝,莫非忘了本官立的规矩?”

此人神色难过,掰住我的肩膀,“小墨,是我,你真忘了?”

我深感疑惑,这人好生面善,哪里见过似的,想了想,脑子疼了,还没想起来。

这时,房外传来雄厚的男音,“这是给谁煎的药?砚儿哪里不舒服么?”

“不是不是!老爷您别进去!”

“为什么不能进去?老夫什么时候不能进自己儿子房间了?还是砚儿在做些什么鬼鬼祟祟的勾当?”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有人穿过前面的小厅,踏入了后面的寝屋。我一抬头,又见着个似曾相识的老头子,却又想不起来,只觉得有些畏惧。

“砚儿……这……”老头子看见我半躺在床上,不由呆住了。

“孩儿给父亲大人请安!”这只砚台模样的人很不自在地离了床边。

老头子呆了半晌,也看了我半晌,愕然道:“这……这是门下侍郎?”

“……是。”

“顾浅墨?为何会在我谢府?为何会在……会在你的床上?!”老头子的胡须根根张开。

“此事……说来话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