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公子,使不得使不得!这是顾大人!快快松开……”领着我来的仆人急急忙忙来劝解。
风流公子一把拽下眼睛上的布带,瞪大了眼看着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手臂不仅没松开,反倒轻浮地一手撩到我鬓边垂下的发丝上,轻佻地笑一笑,“什么顾大人?这分明是个美人嘛!”
旁边的仆人擦汗,“公子,这位顾大人正、正是叶小姐的表兄……”
风流公子愣了一愣,“表兄?”而后恍然大悟,“哦……原来是那个出了名的断袖顾浅墨啊……”
萧府的仆人继续擦汗,“……公子快快松手!”
这风流公子不仅不松手,还往我跟前再蹭一步,嘴边勾着暧昧不清的笑,手上更加轻佻,从我头发丝延伸到脸上,拂了一下,“这么嫩,唇红齿白,纵然断袖,本公子也喜欢!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本公子?”
萧府的仆人要哭出来,扑上前去往外拽这风流胚,“使不得啊公子!顾大人是来商量你与叶小姐亲事的……不能胡说的!”
我将面前的风流胚扫视一眼,“欲做本官男宠的,已经排到了明年,萧公子有兴致,可以接着往后排。”说完,我几步错开,走出了风流胚的包围圈。
他搂了个空,又跟上来,巴巴望着我,“真的么?本公子也可以排队?”
我朝他阴恻恻一笑,“萧公子是要做本官的男宠呢还是要做本官的表妹夫?”
这个问题难倒风流胚了,他绞着手指思索,眼睛一会儿看天一会儿看地,十分踌躇似的。一旁的侍女丫头们都被他挥手散去了,连不放心的仆人也被他叱令退下了,就剩我和他。
我继续往后花园深处走,风流公子紧步跟上,“那个……冒昧问一句……叶小姐与顾大人比起来……谁更胜一筹?”
走到一丛木芙蓉旁,花叶下的土壤呈现一种奇异的色泽。我转头看了看风流胚贪婪的桃花眼,“其实这没有可比性,因为本质是不同的。本官是男人,本官表妹是女子,于是这倒要问问萧公子,是更爱男人呢还是更爱女人?”
风流胚挨到我身边靠过来,桃花眼挑了挑,“当然是爱女人了,不过,若是男人长得胜过女人,本公子倒也不拒绝断袖一回。”
我蹲到木芙蓉下,伸手到地上拈了几块黑炭渣,随口道:“贵府有人畏寒或者生病么?”
“似乎没有……我若以后娶了叶小姐,还能经常见到顾大人么?”
我抛了黑炭碎渣,拍了拍手,站起身在木芙蓉下走了十来步,土壤里四处散着烧过的黑炭渣,量还不少。正处秋节,尚未入冬,若没有人畏寒或者生病,是不会大量使用木炭的。这么一来,心中便有了个猜测。
“顾大人?”风流胚趁我发呆的一小会工夫,靠近我耳边一声暧昧的低喊,热气都喷到了我颈中。
我侧让了一步,“令尊该回府了吧?”
腰上多了一只手,跟扭动的蛇似的,一路游走,“顾大人喜欢这些焦炭,本公子叫人送些到你府上如何?现在如此良辰美景,又有本公子风流倜傥,大人还等什么呢?不如……我们这就……”话没说完,我腰上就被推了一把,往后便倒。
风流色胚饿虎扑食……
我仰倒的水平线与地面平行时,忽然弹起身,往旁一闪,风流鬼直接扑了个狗啃泥。
“本官有些小癖好,譬如蜡烛、木炭之类,公子若有意,来日方长。”我晃着扇子站到一旁。
风流胚从地上爬起来,本要发火,在我一个秋波暗送后立即转怒为喜,“蜡烛?原来顾大人也有这癖好?只是……木炭是个什么用法?”
我诡异一笑,“这个么……以后自会让你尝尝。不过,万不可使令尊知晓,否则……”
风流胚狠狠点头。
萧阶回府后,便与我展开了洽谈。老匹夫坐在高堂上,我坐在宾客位,捧一杯茶准备长久战。
“你我两家结亲,长安城议论纷纷,十分不妥,老夫原本不允。”老匹夫撸着胡须,一脸肃然。
“爹,孩儿非顾大人的表妹不娶!”萧公子拆台道。
萧阶瞪他一眼,“大丈夫何患无妻!”
“不娶叶小姐也成,那就孩儿嫁去顾大人府上!”萧公子撒泼道。
萧阶勃然大怒,一掌拍案,“成何体统!”
父子二人展开了拉锯战,我喝了几杯茶,跑了几趟茅厕回来,二人还没完。趁着二人换气的空当,我插嘴道:“阁老您看时间也不早了,下官还赶着晚饭前回府先宠几个美人,这到底是娶不娶,您老给句话吧?”
萧老匹夫一袖拂落茶杯,“娶!”
打道回府,刚坐进自家花厅里歇息,小龙便袖了一张纸递过来。我随手接过,眼睛一瞟,正是今早给总管的解聘合约。
他已落了名画了押。
我将合约摊在膝头,低着眼睛看那上面的字迹。一笔一划都是端妍,三个字并不是一气呵成,中间很多断笔,颜色深浅也不一,续续停停的完成。
“大人,这是总管理好的账本和近几个月的开支预算,说是依着他的预算,府里还可以支撑一阵子。”小龙又抱来一堆册子搁到桌上,“又说万一支撑不下去了,可以……”
我盯着合约纸,“可以怎样?”
小龙怯怯道:“总管没说下去,说大人会生气。”
“他东西都收拾了么?”
“没收拾什么,总管说空手而来便空手而去……这就么走了……”
“走了?”我蓦地抬头。
“可能大概还没走出府,也许似乎该到了大门口……”
我起身将合约抛到地上,迈步出了花厅。
到了前院,刚拐过廊子,梅念远便在大门口回了身,与我望到一处。
“慢走。”我回转身,提步欲原路返回。
“大人……”梅念远低声唤着,跟了过来。
他在我面前停下,默然看着我。我抬起目光,看着他脸庞。这数年来,样子也没改,也许即便改了,也看不大出来。
“我也不是管里管外的总管了,以后你过日子须省着些……”他和言细语,如同往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