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节(1 / 2)

卫启泓与父亲在后花园漫步一阵,转头瞧见父亲身边那几个小厮还跟在后头,低声征询了卫承勉的意思后,朝他们摆了摆手,扬声道:“你们都姑且留在此处,我与父亲有些私话要说。”

几个小厮一齐应是。

卫启泓转回头来,道:“父亲,咱们去湖边亭中坐一坐吧。”

卫承勉顿了一下,点头应允。

两人相对落座后,卫启泓跟卫承勉讲起了一些他记得的童年往事,脸上现出几分怀恋之色。

“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卫启泓看着父亲,“父亲当年将我跟启濯教养长大,实是不易,父亲的生养之恩,儿子一直感念在心。”

卫承勉笑道:“哥儿今日来寻我,便是要来说这些?”

卫启泓轻叹道:“只是前几日忽然有些感触。再就是,儿子想起咱们父子许久未曾促膝长谈,便有了今日的想法。”

卫承勉突然道:“哥儿若无事的话,我便先回了。”

卫启泓面色微沉:“父亲有何急事?不能再坐少刻?”

放完孔明灯,萧槿见卫启濯有些心不在焉,晃了晃他的手:“要是实在挂念公爹,咱们就回去,风吹着也挺冷的。”

卫启濯缄默少顷,道:“那好,咱们回去。”说着话握住她的手,“冷不冷?我帮你暖手。”

萧槿摇摇头:“我裹着貂裘怎么会冷,就是有些乏了,想去车厢里靠着睡会儿。”

卫启濯隔着她的风帽摸摸她脑袋:“好。”

萧槿凝他少顷,一时出神。

他如今仍然喜欢时不时地摸她脑袋,每回被他摸头,她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当年他当她表哥的那段岁月。

清晰如昨,但实则已经相隔十余年了。

他们乘的这辆马车十分宽敞,里面摆了个小熏炉和一张小几也丝毫不显拥挤。萧槿坐在暖香氤氲的车厢里,不消片时,便沉入了梦乡。

卫启濯让她倚在他怀里,半揽着她,一手在她脊背上轻轻拍抚。

如果此番真的出现他所猜测的事情,那就真的是图穷匕见了。

观景亭内,卫承勉与卫启泓起了争执。

卫启泓让卫承勉立一份遗嘱,上面清楚明白地写上将来爵位由他来继承,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争夺他的继承权,胆敢违反者,一律扫地出门。

然而卫承勉不肯应允。卫启泓几番争取无果,恼怒道:“父亲之所以不肯,是为了给谁留后路么?”

卫承勉面色沉冷:“你这要求根本就是胡闹,你见哪家长辈立这等遗嘱?还有,你今日来找我也根本不是为了叙话,而是为了逼我立遗嘱的对么?”

卫启泓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道:“儿子会如此,还不是因为父亲太过偏着弟弟!我总是要为我自己考量。况且,父亲总是对儿子不假辞色,儿子岂能心安!父亲设身处地想一想,便知儿子为何要这般了。”

卫承勉起身理了理衣冠,淡淡道:“这也是你自己作的,你想一想我头先是怎么对你的,你再想想你后来是如何一再得寸进尺的。我已经多次提醒你,你自己执迷不悟,我自然对你失望。该设身处地去想的人是你。”

卫启泓见父亲抬脚就要走,当下冲过去拽住父亲的衣袖:“父亲今日若是不答应,儿子会一直坚持到底!父亲若真是没有旁的心思,给儿子吃一颗定心丸又如何?”

卫承勉也知道老太太交代卫启濯的那番话,他觉得老太太的话虽狠,但道理是没错的,在宗族利益面前,他这个不成器的儿子确实算不上什么。他相信,启濯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并且其实根本不在意什么爵位,凭他之能,完全可以自己挣个爵位。将来若是启濯一意要对付他大哥,那必定是这孽子咎由自取。

卫承勉面色变得越发难看:“松手!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你使出这种法子,不觉得幼稚么?若真是有人要与你争抢,你自己又总不长进,难道对方会怕了我的一纸遗嘱?长点心,你如今也是当爹的人了,你若是一直不济,震哥儿也跟着你受苦。”

卫启泓拳头攥紧,手上不肯松开,执意道:“父亲总是要让儿子安心些。”

卫承勉冷笑一声:“我不会跟着你胡闹。”说话间面色渐趋复杂,“其实方才在外头,我瞧着你的举动,还以为你真是有些开窍了。”

方才在外面的灯市上,父子两个每次走到卖吃食的地方,卫启泓都要问问他吃不吃这个喝不喝那个。他原本想起小儿子的交代,心里还有些怆然,但见长子似乎有所改变,又感到有些欣慰,没想到长子存着这样的目的。

卫启泓一不留神,让父亲从自己手里走脱。他一个健步冲上去,伸手一把扯住父亲。然而他这一下用力过猛,卫承勉身体瞬间失衡,又兼雪地湿滑,骤然一个仰倒,直直地朝着结冰的湖面摔去。

卫启泓此刻脚下也被卫承勉带得一滑,他本能地后撤,手上也跟着一松,于是卫承勉瞬间栽了下去,摔倒了湖面上。眼下的湖面冰层很薄,卫承勉直接砸碎了冰层,掉进了冰冷刺骨的湖水里。

他奋力挣扎,起浮之间断断续续地向儿子求救。

卫启泓一屁股坐到了薄雪尚存的地上。他再抬头时,瞧见父亲掉进了湖里,一时愣住。迟疑过后,他猛地站起,预备往湖畔挪步伸手时,又忽然顿住。

他低头望着不住在湖水里挣扎的父亲,身子像是定住了似的,一动不动。

他脑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这个念头令他神色紧绷,双拳笼攥。

如果父亲就此淹死在这湖里,于他而言便是最有利的。他一直担心卫启濯会来抢夺他的爵位,一个最紧要的原因就是他隐约感觉到卫启濯将来是有这样的能力的。而眼下,卫启濯大约还没有到那一步,祖母又尚且在世,在他无大过的状况下,祖母没有理由不让他袭爵。

然而这一切的前提都是,没有人知道他见死不救。

卫启泓下意识往身后环顾一圈,正要舒口气,突然瞥见侧旁的曲廊上跑过来三个小厮打扮的人,脚步如风,矫健异常。

卫启泓面色倏地沉下。待到那三个小厮跑到近前来,卫启泓仔细辨认了一下,却是认不出那是哪里的小厮。他不让卫承勉带着小厮,自己身边却是跟着两个,只不过是在暗处,而且是他打别处调来的,以防万一。

他朝着暗处的小厮打了个手势,即刻便有两个小厮飞奔而来。

等他的人赶到,先前那三个小厮早已经跳下水,合力将卫承勉救了上来。

卫启泓见三人要将卫承勉背回去,即刻出声道;“哪里跑来的小厮?”

那三人居然理都不理卫启泓,两人将卫承勉扶到了另外一人后背上,转头就走。

卫启泓脸色一阴,命两个手下将三人拦下来。

三人完全不买账,那个背着卫承勉的小厮径自往前奔去,余下两人身手不俗,眨眼之间一人撂倒卫启泓一个小厮,又急匆匆追上了同伴的脚步。

卫启泓觉出不对,后脊背忽然一阵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