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如此,”崔甫望着池塘里的鲤鱼吐着泡泡:“圣人也是在给我机会挖我崔家的腐肉。”
松青悚然一惊,立刻意识到说的是崔弦生。他张了张嘴巴,却不知该如何问。
崔弦生在崔氏的地位都不低,自个家的事儿自个儿清楚,这崔弦生能爬上市舶司,也是崔家在后头使了力。
更何况,松青回忆了一番崔弦生和他夫人,实在不像与盐商勾结的那种贪官。皱紧了眉头道:“奴才还是想不明白,崔大人缘何要与那些盐商勾结?崔氏当不屑与这些商贩一道才是。”
崔甫冷笑一声:“扬州城奢靡无度,有几个能出淤泥而不染的。我一早便知赛月会一事,千万提防着,不让皇太女知晓。崔弦生倒好,直接将画舫送到人前。或许他本来还顾忌我两分,可公主与我一道而来,他定然降低了戒心。我纵然对盐课有什么想法,也不会不顾皇太女安危。”
“那他会不会泄露公主到了扬州城的消息给旁人?”
崔甫不在意道:“我崔家人,有贪的,有坏的,就是没有蠢的。他打什么主意他都姓崔,清河崔氏是站在公主身后的,他或许私心作祟,可绝不敢动公主一下。反而会想尽办法让公主安全回宫。”
看松青轻松地吐了一口气,挑眉笑道:“你这就放心了?他不敢动公主,可没说不敢动你家郎君?”
松青又苦了脸。
崔甫将最后一把鱼食撒到水里,转身看了一眼地上还未收拾的碎片,顿了顿道:“我崔家人的腐肉,当我亲自来挖。”
松青呼吸都轻了些,清河崔氏家规森严,他家主子又是嫡系最拔尖儿的一个,众人眼中未来家主。旁人不知晓,可他跟在主子身边多年,崔甫的手段他还是知晓的。说一句手段狠辣也不为过。更何况,崔氏最是要脸面,崔弦生如果真要是犯了事,落在谁手里都比落在他家郎君手里要好!
只是不知道远在金陵的圣人如此安排,是巧合,还是另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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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乐言原本以为自个儿会一夜难眠,却没想到一夜到天明,睡得贼香,连梦都没做一个。
脸睡得红润,气色极好,连一个称病的机会都不给她。她抱着枕头垂头丧气,实在不敢去如意的院子。
她承认,她就是有点怂。如果是别的事情,她还能出谋划策,可昨日崔大人摆明了就是不想让公主插手。她可不觉得她能撬开崔甫严丝合缝蚌似的嘴巴,能让崔甫松口。
她砸吧砸吧嘴想,再活二十年吧,可能靠着年纪能压崔甫一把。依她不多的自知之明,现在的她去挑衅崔甫就是去送菜的。
更何况,公主对崔甫还有些想法。唉,不知是夸公主眼光好还是说公主眼光差。
但就算她在房里磨蹭到回金陵,也终是要面对的。还不如老老实实去公主那瞧瞧。
等她进了屋子请了安,听见如意沉声说:“坐吧。”
小心翼翼抬起头,就瞧见如意面无表情地盯着个宫女在那擦拭琴身,再一细瞧,竟是她送给如意的那把琴。
踌躇着开口:“公主怎么想着把这琴带来了?”
“这琴放在宫里也是落灰,扬州城许多胡商,想必其中定有人会拉着琴的。我已让赵享明出去寻了。”
“啊,这样啊。”
如意瞥了一眼周乐言:“你有话就说,吞吞吐吐。”
周乐言清了清嗓子,决定先发制人:“崔大人实在太不像话了!简直无礼!回了金陵便要他好看!”虽然一时想不到要怎么让他好看,但狠话先放出去再说。
如意不冷不热地堵了回去:“崔甫哪里惹你了?他不过按章办事,何错之有。”言语之中仿佛她已经忘了昨日是谁摔了杯子,发了好大的火。
周乐言顺着话打哈哈道:“我就这么一说,公主不生气就好。”心里却偷偷想,方才进来时阿大阿二站在院子门口浑身都湿得透透的,一看就是在院子门口站了一夜。往常阿大阿二可都是守在公主身边,何曾连院子都进不了。
还是因为差事没办好,被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