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最后,真是太不容易了,大宝哭泣。
元宵节当夜,街道间灯火通明,沈煊早早带着家中众人来到了订好的包厢。集萃楼论规模,名声具不是京中最佳,然每逢佳节却也是一席难求。无他,只因这集萃楼邻江而立,江上江下万家灯火,最是赏景的好地方。更别提邻江之上,视野最好的几处包厢,要不是沈煊身份高,下手早怕也难拿的下。
因着天气寒凉,大宝也是许久没出门子,如今骤见此景,哪里还能做的住,吵着非要下去玩儿。顾茹哪里尚有小月亮要照顾,老师也不是什么爱凑热闹之人,沈煊便自己抱着大宝往灯市的方向走。
谁知方才走了几步,走道之外,竟是碰上了熟人。
“顾大人,顾老夫人!”
对面之人却是承恩伯府无疑,沈煊轻轻点了点头,也没多在意。殊不知只一个照面的功夫,对面儿的承恩伯府却是炸了锅一般。
一道相隔的包厢之内,顾老夫人面上怒气几乎压制不住,手上拐杖叮咚作响,“岂有此理,岂有此理!那泥腿子定是故意的!这是刻意羞辱咱们伯府呐!”
承恩伯夫人见此眉头一皱,老夫人难道记不得了,这还是在外头呢!俗话说隔墙有耳,若让人听了去,还嫌他们伯府不够尴尬的?心中这般想着,伯夫人嘴上却只温声道:
“母亲何必如此,说不得只是凑巧定下了那间呢?沈侯爷毕竟来京日短,封侯更不过一年多罢了。”若不是刻意打听哪里会晓得那个房间,正是他们顾府以往惯常过去的地方。
不过说来这店家也实在太过趋炎附势了些,上皇在时,不拘他们过不过来,房间总是要给他们留着的。如今却……
一时间,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儿。顾府一众女眷们再没有这般清楚的认识道:他们承恩伯府,当真再不似从前了。
一旁随侍的承恩伯世子,心中不由更加难言。对于那位没见过几面儿的小叔叔,他心里其实是瞧不上的,不能科举出仕,才华再高又如何?更何况对方放着京中众世家之子不收,偏生从乡野疙瘩里找个泥腿子。知晓这个时,他心中对小叔最后一丝期望也没了去。
然而如今……小叔已然成了皇子太傅,便是那个乡野村夫,也成了他们顾家也要为其让路的实权侯爷。
想到这里,顾世子心中又是一片酸楚。连一旁母亲的召唤声都未曾听到,一连数杯水酒下肚,喉头登时一阵儿辛辣。
而另一头,沈煊可不晓得自个儿给人家带来了多大的风波。大宝普一下来,便被一旁各式各样的灯笼锁住了脚步。
“这位老爷,小的普一瞧见您,便觉充满文气儿。咱儿这有十道字谜。只要猜对一半儿往上,咱们这儿的灯笼啊,您随便挑儿。”
“爹爹!猜谜,大宝也要!”大宝一脸跃跃欲试,字谜,那不就是爹爹平日里玩的游戏吗?嘻嘻,等会儿他就要那个最大的。
沈煊挑了挑眉。
“这可是你自己玩儿的,输了可不许哭鼻子呦!”
“放心吧,爹爹!”刚才叔叔可是说了,只要一半就好。他沈致远怎么可能输呢?
“行!那爹爹今晚的灯笼也都拜托给大宝了!”
“还有妹妹,爹爹擎等着吧!”
一旁的摊主:“………”呵呵!
接下来,大宝的变脸表演完完全全盖过了一旁的杂技人,从刚开始的信心满满,到如今耸拉着脸只有几瞬的时间。可怜的大宝,除了刚开始那个最简单的谜底,竟没有一个猜出来的。不顾儿子怂怂的表情,沈煊趁此机会抓紧教育道:
“还记得爹爹平日里教过你什么吗?遇事三思而后行,凡事多看多想,莫要凭着一腔热血胡乱行事。”
“就如今日,便是爹爹平日里给你出的谜题,不也有难易之分?怎可一概而论。再则,大宝只要瞧瞧旁边的几位大哥哥如何做难,便可知道此局并非想象般容易………”
大宝耸拉着脑袋无力点了点头。怎么办好丢人啊!还好汤圆儿不再这里。嗯嗯,除了爹爹这些人都不知道他是沈致远。还好还好……
然而开心不过一秒。
“赫之?”“沈侯爷?”
“陛……哦,是黄老爷啊?”面前两人正是自宫中漫步而来的司马睿父子。今日陛下同大殿下不再宫中,怎么来了这里?还是同大皇子一道。沈煊微微垂眸,掩下心中震惊。
“大宝,这是你黄伯伯!还有黄家大哥哥。”
“黄伯伯好,黄大哥好!”大宝乖乖道,这孩子在不熟的大人面前一向乖巧。然而心中小人直捶地,怎么办,怎么办,好丢人啊!
四五岁的孩子正是可人爱的时候,更可况大宝眉眼之间还颇有几分沈煊的影子。司马睿当即便喜爱了几分,在加上这般羞窘的情态,见惯了规规矩矩的儿子们,大宝这般可谓直接搔到了痒处。眼中更是喜爱了几分。
“赫之,这便是你家小儿,老爷我记得,是叫致远是吧!”
“回老爷是的,小儿顽皮,让老爷见笑了。”
“哈哈哈,小孩子嘛,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天成帝不以为意,“我家衡儿小时候,还偷偷跑到书房里找爹爹,结果爹爹没找着,倒把我写好的折子画的乱七八糟,就这还以为这是帮我分忧呢?”司马睿挥挥手,好似想到了什么,嘴上埋怨,面上笑意更实了些。
一旁的司马衡面上羞窘,“父亲,您说这些做什么?”
话虽如此,司马衡眼中却溢出些许笑意来。那时他母亲刚走,父皇不放心后院那些女人们,每日下衙回来莫不是早早过来看他,便是有时办公之时也将他放在一旁的椅子上头。他当时是真以为公务便是拿笔写写画画便好了,爹爹也会有更多时间陪他了。
谁曾想……司马衡尴尬的垂了垂头。
孩子长大了,很多东西不免要避讳着父母,天成帝已然许久没能欣赏到儿子这般囧态,心中更是舒朗了几分。几人复又说笑了几句,气氛正融洽时,天成帝却突然开口道:
“致远这孩子倒是同我家小七仿佛,要不便送来我家读书吧!日常做个伴儿也是好的。”
这便是伴读的意思了,沈煊还没开口,一旁的大宝便在一旁拼命摇头。知晓不能插嘴大人的话,小家伙脸都憋红了。
司马睿看着可乐,便开口问道,“致远想说什么?”大宝看了眼沈煊,见其点头这才急忙开口道:“致远要跟汤圆儿一块儿,不去别人家!不去!”
“黄老爷恕罪”沈煊连忙告罪道,“大宝生性顽劣不受拘束,伴读一事,恐无法胜任。”
“无事。”本就一时奇想,天成帝本无勉强的意思,遂只摆摆手道,“汤圆儿,是瑾瑜家那小子吧!没想到这两个孩子倒好的很!”
一静一动,性子可谓天差地别。沈煊闻言点点头,便是他们一开始也没想到。天成帝复又好奇多问了几句,说话间,眼看天色逐渐愈发的阴沉了起来。
“父亲,天色不早,咱们也该回宫去了。”
抬头看了看天色,司马睿轻轻点了点头。
自始至终,两人再没提过伴读之事,沈煊不由大松了口气。伴读伴读,说的好听点也不过是个下人罢了。更何况宫中素来都是是非之地,他哪里舍得让大宝吃这个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