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七流
整个ibs就那么几天, 浪费一分钟都过于奢侈。
下午3点,两人达成共识。到晚上7点,乔御就被请到了默克尔集团的实验室。
慕尼黑是全德第三大城市, 默克尔集团作为德国本土的巨无霸药企,上个世纪就在这里耗费巨资打造了生物实验室。
虽然建立时间早,但实验室因为年年重金装修维护, 并不破旧。
相反, 实验室整体设计, 还有一股子电影里才有的科技感。
用这个实验室单纯做一个细胞示踪实验, 简直是杀鸡用牛刀。
乔御做了简单的安检后, 换上白大褂, 戴上腈纶手套。
在一群欧洲人里, 他的亚裔面孔显得十分出彩。
刚从其他实验室里运来的c-kit+细胞和心脏组织还好好地待在冷冻培养皿内, 等待实验。
默克尔密理博的工作人员走到了乔御的身边。
“先生, ”她在称呼上犹豫片刻,“由我来为您讲解诱导性重组酶cre/loxp系统的使用方法……”
乔御听完后,就开始动手了。
他拿起移液器, 从离心管内取出几毫克的样液, 在显微镜的镜头下开始给c-kit+染色。
在不远处, 查理米歇尔站在原地, 表情时而焦急,时而期待。
虽然有些焦虑,但他依旧克制地没有上前一步,只在一个恰到好处的位置观察, 避免打扰乔御的操作。
查理米歇尔是伯克利大学生物系主任, 他本来是这次密理博请来的试验推广人。
说实话, 作为时常在《cell》上发表论文的学者, 他的江湖地位不低。
奈何学术水平高超,并不意味着带货水平同样高超。
学术圈可没那么多脑残粉存在,一件仪器动辄数十万上百万,普通迷弟想为真爱学者冲销也冲不动。
总之,除了第一天,各位学者朋友给了他几分薄面外,密理博的摊位大多时候都无人问津。
这让米歇尔感觉十分愧对收下的推广经费。
所以,在今天默克尔集团联系上他的时候,米歇尔立刻抛弃了酒局飞奔而来。
工作人员告诉他,他只需要对一个实验的最终结果做出判断。
只是米歇尔没想到,竟然是让他判断“心肌干细胞学说”是否造假。
大家都是学术圈混的人,米歇尔和“心肌干细胞理论”的提出者安维萨有过多次友好交流。
在他的印象中,安维萨是一个自信、热情且谦逊的学者,并没有因为诸多荣誉加身而自恃身份。
除此外,皮埃罗安维萨还是哈佛的终身教授。
他在旧金山还有一个以他名字命名的实验室,用于研究如何攻克心脏病这个难题,每年光是受到的赞助都有上千万刀,是无数学者梦想的终极。
“上帝啊。”米歇尔忍不住在胸前画起十字架。
心肌干细胞理论已经提出12年。
在今天之前,已经有不少质疑之声。
但米歇尔清楚,这些质疑声只是无数次挫败后不甘心的怒吼,对安维萨并不会造成什么实质伤害。
但这一次,恐怕要变天了。
之前密理博和他接触时,米歇尔就深入了解过这套即时细胞示踪系统。
比起传统的细胞示踪方法,它有一个创造性的进步,那就是即时反馈。
在这个系统中,被染色的细胞不仅本身带颜色,它后续分裂出来的个体也会继承相同的荧光色。
染色细胞在组织内的运动过程,都会被交代得一清二楚。
他不知道,该不该让上帝保佑安维萨。
米歇尔睁开眼,看向乔御的视线认真而严肃。
他默默想着:“站在一个熟人的角度,我并不希望他出事的。但如果安维萨真的学术造假,那我即使赌上毕生荣誉,也要让这个欺世盗名的窃贼受到应有的惩罚。”
“当然,如果最后其实是一位年轻的学者想要靠花言巧语让老前辈受舆论诟病,以此达到成名的目的,我也不会同意。”
米歇尔的意志逐渐坚定。
伯纳德没有进去,作为一个非专业人士,他并不觉得自己有进实验室的必要。
他只需要知道结果。
为了保证实验的可重复性,乔御会在里面同时进行5五次可重复实验。
伯纳德隔着一道玻璃看里面的人,有些出神地想着:托马斯说的没错,这位乔先生的腰的确不错……
和有些沉迷理论的学者不同,乔御自己是经常去实验室瞎逛的。
因此,哪怕是第一次使用这个系统做实验,他的操作也如行云流水。
乔御一口气完成了实验,放下镊子的时候,感觉自己胳膊都因为过于专注而僵硬酸痛。
米歇尔上前一步,一张老脸恨不得贴在显示屏上,观察起来。
屏幕上,被染色的c-kit+细胞已经注射进小鼠的心脏组织内,并且开始运动。
按照安维萨的理论,它会进入心肌细胞分化,开始修复受损的心脏组织。
在过去的实验里,他们观察到的结果正是如此。
这5组实验里,采用的心脏组织有生理稳态的,有心梗死后的,也有直接病变肥大的。
在这套系统里,c-kit+细胞、心肌细胞和其他细胞都使用不同的荧光色标记。
但是无一例外,在c-kit+进入这些心脏组织后,并没有和心肌细胞发生任何的生化反应,心肌细胞也不曾主动容纳c-kit+。
和c-kit+发生反应的是冠状动脉内皮细胞,但修复作用也十分有限。
远远达不到药用标准,更别提进入人体试验这一步。
但是,就米歇尔所知,已经有绝望的心脏病患者,主动参与进安维萨的人体试验计划。
这不仅是学术造假,更是用学术的权威去杀人!
米歇尔的眼睛越瞪越大。
而周围的人,却全都在等待着他的反应,连呼吸都不敢过于大声。
乔御对自己设计的实验是有信心的,但是此时在这种情绪的感染下,难免感到拘束。
“教授。”一位密理博的研究员小心翼翼询问,“您是怎么认为的呢?”
他并非没长眼睛看不出结果,只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
安维萨已经被捧得太高了,普通科研狗哪敢去质疑。
米歇尔摘下眼镜,擦了擦鬓角边的汗,转头看向了乔御,沉声道:“显而易见,我们需要拆穿这个骗局。”
无关名利,只是出于一个生物学家的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