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衍做完这些,复将酒坛盖好,搬回去放妥,拿过葫芦,递与朱威,哈哈长笑数声。
朱威被他弄得愣了:“公孙兄,你为何发笑?”
“在下突然明白一个理儿!咱这君上,真还就如这个白少爷,不将本钱赌光,不走到山穷水尽,他是不会醒的!哈哈哈哈,来来来,为明白这个理儿,你也喝一口!”
朱威一把推开葫芦,急急说道:“公孙兄,白少爷他——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如何对得起老相国?”
“你若不喝,在下就不客气了!”话音落处,公孙衍已将葫芦送到嘴边,又灌一口。
朱威一把夺过葫芦,大声责道:“公孙兄,白相国临终之时,可是将少爷托与你的!”
“白相国还将七百里河西托与龙将军了,结果怎样?”
朱威怔了一下,却也无话可说:“你——”
公孙衍从朱威手中拿回葫芦,小啜一口,缓缓说道:“看样子,司徒大人是不想看到白公子山穷水尽喽!”
朱威长叹一声:“唉!”
“司徒大人,请不要唉声叹气!大人若是真想救他,在下倒有一个主意!”
朱威急道:“是何主意,快说!”
公孙衍慢悠悠地又啜一口:“大人回家拿百金来,待在下吃足老酒,去元亨楼赢他回来就是!”
朱威一听这话,泄了气道:“公孙兄,都啥时候了,你却在此说起醉话来!”
公孙衍微微一笑:“在下人醉,心却不醉,倒是朱兄,别是舍不下区区百金吧!”
朱威辩道:“什么区区百金?在下家中所有积蓄,也不过百金,这——”
公孙衍笑道:“怎么样?我就知道你舍不下,什么救白少爷,全是假的!”
朱威被他激得急了:“哪里是舍不下?若是能够救他,莫说是百金,纵使——”顿住话头,气呼呼地望着公孙衍。
“好好好,”公孙衍连连点头,“既然司徒大人舍得下,请回去拿金子吧,在下只在这儿候着!”
朱威细审公孙衍,见他不似在说醉话,满腹狐疑道:“满城都说元亨楼里有鬼,凡去赌的,没有赢家。再说,公孙兄你又从未赌过,如何赢回白少爷?”
公孙衍呵呵笑道:“在下虽不会赌,却会捉鬼。楼里若是没有鬼了,何愁赢不回白少爷?”
“你——”朱威越发不解,“你会捉鬼?”
“拿金子去吧。若是不放心,就请大人跟在下走一遭去!”
朱威迟疑有顷,果断说道:“好,就此定了!”
庞涓打定主意,叫孙宾赶了车马,绕过宫城,径投白家大院。到大门外面,见门上早已落锁,门外冷冷清清,竟无一人。孙宾拦住路人打探,方知白少爷已将院子输掉,搬到附近偏院住了。
孙宾按照那人所指方向,驱车径投偏院而去。走有一程,果然一排院落,乍看上去,没有一个像是大户人家。
庞涓指着这排院落:“这里想必是了,不知是哪一家?”
孙宾放慢车子,正欲停下打探,忽见前面巷子里蹿出一人,跌跌撞撞,脚步踉跄,模样就如喝醉一般。
此人正是从公孙衍家里一路跑回的老家宰。走到自家偏院前面,老家宰停住脚步,靠在门边砖墙上,呼哧呼哧连喘一阵儿粗气,转身欲推门,复又止住,就如痴呆一般在大门外面的台阶上缓缓蹲下。
孙宾觉得奇怪,再看周围并无别人,只好在他前面十几步外停住车子,慢慢走到他跟前,打一揖道:“请问老丈,白少爷家可住此处?”
老家宰猛地抬头,将他上下打量一番:“你找少爷何事?”
孙宾回身指指车上:“我家少爷是白少爷朋友,多时不曾见他,听说他住此地,特来寻访!”
听到“朋友”二字,老家宰轻轻摇头:“走吧,你去转告你家少爷,就说少爷没有朋友了!白家也没有朋友了!”
“老丈认识白少爷?”
老家宰的泪水慢慢流出:“少爷在老朽膝上长大,你说认识不认识?”
“那——白少爷他——可在府上?”
听到“府上”二字,老家宰更是伤感,“你们走吧,若是找他赌钱,就到元亨楼去。这阵儿,他准在那儿!”言讫,竟是不睬孙宾,扭身推开院门,闪身进去,“啪”地将门关得山响。
孙宾略怔一下,悻悻回身,对庞涓说道:“此处就是白少爷家。白少爷这阵儿不在府上,说是到元亨楼去了!”
庞涓沉思有顷,眉头一横:“元亨楼去!”
元亨楼里,林掌柜急急慌慌地走上二楼,掀开珠帘,碎步趋入密室,在戚光前面跪下,叩道:“小人见过戚爷!”
戚光抬眼扫他一眼:“听说白家那小子来了!”
“回戚爷的话,正在客房里候着呢!”
“这么说,他卖了偏院?”
林掌柜摇头。
戚光略感惊异:“他不是没钱了吗?”
“小人依照戚爷吩咐,使人盯着那小子,见他揣了首饰盒子走进当铺。小人使人问过当铺掌柜,掌柜说,白公子将他夫人的首饰悉数当了,当出三十一金!”
戚光冷冷一笑:“他也真够黑心的!”
“戚爷说得是!”林掌柜从地上爬起,后退一步,恨恨说道,“白夫人的首饰,随便哪件都值十金八金,小人使人问过,那盒子里的物什,少说也值百金。他倒好,三十金竟就打发了。打发也就打发了,他偏又多出一金来,似乎还——”见戚光将脸扭向一边,赶忙打住,哈腰候在那儿。
戚光见他不说了,方才转过脸,点头赞道:“嗯,好小子,是个赌家!该开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