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子扫他们一眼,微微笑道:“能让老朽看看你们所读何书吗?”
四人相顾一眼,各将手中竹简摆在前面。
鬼谷子扫一眼张仪:“张仪,你所读何书?”
“回先生的话,弟子所读,是一篇叫《说剑》的!”
“嗯,”鬼谷子点头道,“你倒是会选书。此书是一年前老友列御寇造访老朽时带来的,说是宋人庄子新著。能说说有何感悟吗?”
张仪受到肯定,神采飞扬,侃侃说道:“弟子以为,庄子所言之三剑,可称三种治世之方。天子之剑,讲求顺应天道,诸侯之剑讲求顺应世道,庶人之剑讲求以力服人。”
“你能悟到此处,甚是难得。如果要你选择,你欲持何剑治世?”
“弟子当选诸侯之剑!”
“为何不选天子之剑?”
“天子之剑讲求天道,天道无非是顺应自然,不可力为,是无为而治。无为而治适用于三圣时代,不适用于当今乱世!”
“诸侯之剑为何适用于当今乱世?”
“此剑上应天道,下顺四时,中和人民,若掌握之,可兴王业!”
鬼谷子肯定他道:“嗯,说得不错。周武王拿的就是此剑!”将头扭向庞涓,“庞涓,你所读何书?”
庞涓见彩头已被张仪夺去,正自难忍,听到鬼谷子发问,赶忙说道:“回先生的话,弟子所读,乃是吕公望的《六韬》!”
鬼谷子亦点头道:“你欲以兵法入道,此书不可不读。你且说说,《六韬》之中,你最偏重于哪一韬?”
“每一韬都很精彩,不过,弟子更偏重于后面四韬,就是《龙韬》《虎韬》《豹韬》和《犬韬》!”
“你为何不重前面二韬?”
庞涓不假思索,率尔应道:“《文韬》讲究治国之术,与弟子所学有所偏差。《武韬》所讲甚好,只是仍旧没有后面四韬精彩!”
“后面四韬精彩于何处?”
“弟子可从中悟出如何去战及如何战胜!”
鬼谷子沉思有顷:“嗯,所言不错,这四韬的确是教战之术。老朽问你,如果你是一国主将,有邻国来攻,你将如何战胜?”
庞涓略想一下:“回先生的话,没有这种可能!”
鬼谷子惊道:“哦,此是为何?”
“如果弟子是一国主将,只会进攻他国,断不会被他国所攻!”
听他言语如此托大,众人皆吃一惊。张仪扑哧笑道:“对对对,有庞将军在,谁敢送死?”
庞涓却不理他,只是坐得更端,以此表明自己所说并非戏言。
“好吧,”鬼谷子微微一笑,“就算是征伐他国,你将如何战胜?”
“兵强将猛;三军齐心;出其不意。”
“假定你已三者俱备,麾下大军也已围定他国都城,你正要一鼓而下之,忽然接到国君班师之命,此时,你又该如何?”
“这——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你可以不受君命,不过,君上不依不饶,一道接一道地连发班师诏书,你还敢不受君命吗?”
“这——国君为何定要班师?”
鬼谷子摇头道:“老朽不知,你该去问国君才是!”
庞涓想了一会儿:“弟子明白了。”
“你明白何事?”
“弟子舍本求末了,这就细读前面二韬!”
鬼谷子见他有所领悟,就把目光转向孙宾:“孙宾,你所读何书?”
孙宾腼腆地笑了,将面前竹简双手捧起。鬼谷子接过一看,是《管子》,点头赞道:“嗯,你从兵法入道,《管子》值得一读。管子相齐时,不以兵革之利九合诸侯,威震天下,可谓是‘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典范!”
孙宾问道:“先生,先祖父也对弟子屡次提起‘不战而屈人之兵’,弟子甚想知晓它典出何处?”
“就典出于你的先祖孙武子。孙武子曰:‘百战百胜,非善之善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百战百胜亦为不善?”庞涓震惊,“请问先生,既然此言是典出,必有此书了!”
“是的,”鬼谷子点头道,“孙武子的确著过一书,名唤《孙子》,又称《孙子兵法》,主要讲述用兵之道。”
庞涓急道:“先生,既有此书,能否借弟子一阅?”
鬼谷子摇头。
“为什么?”
“孙武子写完此书,将之呈送吴王阖闾,阖闾视为国宝,锁于姑苏台,从不示人。后来,越王勾践破吴,焚烧姑苏台,《孙子》一书也就化为灰烬了!”
“勾践真是可恶!”庞涓恨恨地咒他一句,眼睛直望鬼谷子,“只是——弟子仍有一惑!”
“说吧。”
“《孙子》一书既已化为灰烬,先生何能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