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1 / 2)

“臣弟遵旨!”

几日之后,樗里疾经过一番“访查”,终于在里正的引领下赶赴小秦村,径至独臂汉子门外。听到声响,老丈与独臂汉子急迎出来,见里正领着一个官人候立于外。老丈不知是何人,急朝里正打揖,里正道:“朝中上大夫樗里大人有话问你。”

听到是上大夫,老丈与独臂汉子急忙叩拜于地:“草民叩见上大夫大人!”

樗里疾上前扶起老丈,朝他打一揖道:“老人家,听闻你家在大年夜里救活一人,可有此事?”

老丈回揖道:“回禀大人,确有此事。”

“所救何人?”

“姓苏名秦,东周人氏。”

“他……人呢?”

“已走数日。若是不出差错,此时早过函谷关,该到渑池了。”

“哦?”樗里疾现出失望之色,再次问道,“此人可曾留下什么?”

老丈摇头。

独臂汉子朗声接道:“苏官人留下话说,三年之后,他会再来小秦村。”

“哦?”樗里疾转向独臂汉子,急问,“他为何再来?”

独臂汉子颇为自豪:“迎接草民小囡。”

“迎接小囡?”樗里疾似不明白,抬头问道,“你家的小囡呢?”

独臂汉子朝院中大声叫道:“小囡,你出来一下!”

秋果应声而出,伏在门框上,睁大两眼,怯怯地望着这群生人,见众人都在望她,脸上一红,迅即隐身门后。

樗里疾见是一个孩子,思忖有顷,转向独臂汉子:“他为何要来迎接你家小囡?”

“回大人的话,”独臂汉子指着在门口若隐若现的秋果,“苏官人两次遇难,皆为小囡所救。阿大说,小囡与苏官人命中有缘,欲将小囡许配于他,苏官人见小囡年纪尚小,说是推迟三年,再来迎娶。”

樗里疾愣怔有顷,哈哈笑道:“好好好,本府恭贺你,也恭贺你家小囡了!三年之后,苏子前来迎娶之时,莫忘告诉本府一声,让本府也来喝碗喜酒!”

独臂汉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人此话当真?”

“本府说话,自然当真!”樗里疾将秋果又看一阵,见她真还眉清目秀,甚是可人,心里一动,手指秋果对独臂汉子道,“本府欲让秋果前去乐坊习练几年,待苏子三年过后迎娶之时,也好知书识礼,配得上苏子。”

“好好好。”独臂汉子不无激动地拉上秋果磕头谢恩。

樗里疾转对里正吩咐道:“此户村民义救落难之人,当获彰显,着晋爵两级,赏金三十。你可具表奏报,直接呈送本府,由本府转呈君上御批。这位姑娘,直送乐坊!”

里正揖道:“下官遵命!”

苏家院子的织布机房里,小喜儿正在织布机上埋头织布,院中传来说笑声。

小喜儿听出是两个妯娌,大嫂和苏代妻。时值午后,天气晴好,她们正在院中挑选蚕茧。小喜儿抬头望去,见大嫂正在抚摸苏代妻隆起的肚皮,不无惊乍地笑道:“三妹子,瞧这样子,这一回准是官人。”

苏代妻心里美滋滋的,口中笑问:“请问大嫂,咋能看出是官人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大嫂笑道,“若是生官人,见前不见后。瞧妹子这肚皮,见前不见后,必是官人哩。”

“啥叫见前不见后?”苏代妻大瞪两眼。

“就是只能从前面看,若是从后面看,就跟寻常人一样,看不出怀有身孕。妹子就要生了,腰板子仍是直的,还能不是官人?”

“谢大嫂金言了。”

小喜儿听着这话,心里就如刀割一般。想到自己在娘家时嫁不出去,好不容易嫁个郎君,为人妇已过六载,迄今仍是处子之身,由不得伤悲起来,停下梭子,将头埋在织布机上,却又不敢哭出声来,只在机上一下接一下地抽泣。

大嫂听不到织布机响,朝机房里瞧一眼,见小喜儿正在伤心,忙站起来,走进屋里。苏代家的见了,也挺起肚子跟过来。小喜儿见二人过来,急急忙忙地拿起梭子。

大嫂看小喜儿一眼:“二妹子,歇会儿吧。”

小喜儿抬起头来,和泪挤出一笑。

大嫂轻叹一声:“瞧二妹子脸上的两道痕子,怕是又想你家官人哩。”

小喜儿的泪水立时又流下来,低头不语。

苏代家的安慰道:“二嫂,晨起时妹子听到椿树上有喜雀在叫,想是二哥快回来了。”

“我说二妹子呀,”大嫂笑道,“你在这儿织啥布哩?二弟连地都卖了,肯定是豁出去了。人哪,一旦豁出去,没准儿真能成事!前几日嫂子去伊里赶集,路上偏巧遇上司农大人巡视。司农大人在前面走,几十个人跟在身后,连附近有鼻子有脸的人也靠不上边儿。里正平日里有多神气,可那日跟在后头,单是那腰弯的,就跟一张弓似的。”顿了下,“啧啧啧,人家司农大人那个气势,嫂子这阵儿想起来,心里头也是——”

苏代妻接道:“要是二哥真能当个大夫什么的,二嫂可就苦尽甘来了。”

“是啊是啊,”大嫂接道,“二妹子,二弟若是当官,说不准比司农大人还要威风些呢。那时候,嗬,二弟归乡,高头大马,青铜轺车,前呼后拥,金子一堆接一堆,天哪!二妹子,那时候你不能只顾高兴,忘记咱们是亲妯娌呢!”

两人一唱一和,逗得小喜儿破涕为笑,拿袖子拭去泪水,正欲再织,大嫂伸过手来,一把夺下梭子,定要拉她下机,到院中休息一时。

二人正在扯拉,一直卧在院中椿树下的阿黑忽地昂起头来,两耳竖起,继而口中发出“呜”的一声,欢快地晃动尾巴,连叫数声,“噌”一下窜出院门。

三人正自惊异,门外传来脚步声。不一会儿,一个满脸胡须、疲惫不堪的老秦人站在门口。阿黑在他身上又舔又蹭,口中连连发出欢快的叫声。

三个女人立时呆了。

好一会儿,她们终于认出,门口站着的,竟然就是苏秦!

看到苏秦的这身行头,大嫂最先反应过来,走到院里,不无讥讽地从鼻孔里哼出一声:“哟,话还没有落地呢,人可就回来了!”

苏秦避过大嫂鄙视的目光,埋着脑袋一声不响地走进院子,取下包裹,略怔一下,在大椿树下坐下。阿黑蹭到他的面前,甩着尾巴不停地舔他。

大嫂噌噌几步走到跟前,左一眼右一眼地打量苏秦,声音越发尖刻:“二弟哟,嫂子听说你做下大官,可这身穿戴乍看起来像是一个叫花子哩。哦,嫂子明白了,二弟这是微服私访呢!”扭头转向苏代妻,“三妹子,二弟的高车大马定在后面,你跟嫂子到村头迎着去,莫要屈待了那些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