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宸抿了嘴一笑,舒缓的眉眼间尽是傲气,“我说的你还不懂?你若中意他,便依着三婶的意愿嫁过去,若不中意,世上的好儿郎千千万,总有一个入的你眼。你放心,我也结识了些品行端庄、出生良好的年轻公子,到时候自有分辨。”
“果真?只咱们是养在深闺的姑娘,如何能贸然跟外男接触,名声如何尊贵,可使不得。”
虞宸好笑道:“如何便叫你亲去接触了,我的意思,不过是你自个过过眼。若好呢,法子不是人想出来的?交与我便是。”
自此,虞萱方暗暗松了心,只待好好瞧着三太太定夺的人选。
却说姜元让自夏侯府回来,便去寻姜绍谦,正巧人在屋里读书呢。
底下丫头迎了他入书房,姜绍谦自黑檀木书桌后头出来,“今儿出去的如何?赢了那狂小子,还一脸郁卒的模样。”
姜元让撩袍坐下,端起丫头送的茶,轻抿一口,面容清俊,“二哥跟董家世子可熟识?”
姜绍谦咦了一声,反问道:“昨晚睡在磨盘上了?竟打听起外人来了,可真是新娘子出嫁――头一回啊!”
他这位弟弟因着身子不好的缘故,极少有能让他感兴趣的人或事儿。
董良忠跟他来往的次数也不少,姜元让也是时时能见的,从来不见多问什么,今儿倒是奇了。
姜元让淡淡瞟了他一眼,稳稳地放下杯子,额前的几缕碎发扫过眼睛,遮住了淡色的眸子。
姜绍谦等了半日,也不见姜元让有何回复,微微叹口气,再不指望。
因道:“无事你问他做甚?你也知他是景乡侯府世子,跟宋轶尚志杨牧几个最是要好。人品嘛,端庄贵重,才学也不差,你要想跟他相交也使得。”
姜元让默默听着,待他说完,薄薄的唇微抿起,神色瞧不出什么变化,“为人如何?”
姜绍谦晃悠悠站起身,走回书桌后坐下,闲闲翻开一本诗集,“大户人家出来的公子,又是世子,好歹是下一仍景乡侯府继承人,识人断事儿自是没得挑,瞧着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看他结交的那些人,哪里简单?”
姜元让眉心微拢,听了半天没打听出来想要的,神色添了一分不耐,缓缓叹一口气,“罢了,往后你与他来往,我也去。”
一听这话,姜绍谦更显惊奇,这可真是稀奇了,不由仔细瞧他,“你跟他来往个什么劲儿,那位主儿,哪里有美人他便往哪里钻,出入的时常是些青楼楚馆,这些个你耐烦?”
姜元让缓缓舒出一口气,白皙细长的手指扶了扶袖口,默默转了转手上的墨玉扳指,没回话。
☆、第三十五章
是日, 天儿湛蓝, 白云金日, 鸟雀叽喳。
用过早饭,云桑二门上去吩咐赵妈妈套了车, 方回来。
虞宓今儿穿了前儿府里给姑娘们做的衣裳, 一身浅色长裙, 挽了飞仙髻,端的容色逼人。
站在西洋全身镜前, 东照西照, 云柳手上搭着衣裙, 时不时帮着规整。
待云桑进屋子, 忙拉了人来问,“我说那五彩蝴蝶佩搭这一身裙子, 多好看, 总不得上上下下全是素淡。”
虞宓手里拿了几块上好的玉佩宫绦,往腰间比划, 笑道:“还是这块墨玉好呢,既不喧宾夺主,也没暗淡不争。和我这裙子相得益彰,很是融洽, 便这般罢了。”
云柳白了一眼, “我瞧着一点儿亮色也无,姑娘这般的品貌,岂不是可惜。”
虞宓将墨玉系在腰间, 挑了个香囊戴上,笑道:“我就觉着挺好,素素淡淡的,合我的胃口。”
云桑听了好半晌,这才接话笑道:“衣裳穿在人身上,自然要自个儿先舒坦才是,咱们姑娘喜好如此,你可争个什么呢?”
云柳将衣裳皆收进衣柜里头,再把小饰物该挂的挂、该装的装,一面道:“可不是吗?姑娘不止喜好清淡,连性儿也平淡呢。不见自五姑娘好了,咱们在外头说话也不好使了。以往府里进了什么不是先紧着姑娘,便是姑娘谦让,那些人也知该如何的,如今可再不能了。小厨房里要碟儿点心还得排在五姑娘后头呢,姑娘要不是咱们二房独一个,早叫那些人忘哪里去了。”
虞宓静静听她说,抚了一抚腰间的穗子,面容淡淡的。
云桑朝云柳使眼色儿,云柳只当没瞧见,在姑娘身边当久了大丫鬟。
便是自身恭敬有礼,事事谦逊,也不少人推着更看重体面。
不是她为自个儿委屈,一个丫头,府里赏口饭吃,还奢求什么呢。
她家姑娘自来不是个多事性子,处处为旁个考虑,那些人岂有不看人下菜碟儿的。
因道:“往常咱们院子里有个什么事儿,还没说呢,哪些个理树除草的、养花买办的,什么时候不是千里眼顺风耳似的,赶在前头,办的妥妥当当。如今啊,全捧着五姑娘去了,前儿那夏婆子托我在院子里给她女儿寻个缺儿,我算哪门子有脸面的,如何答应,不想转头便求到五姑娘屋里,果不其然呢,她女儿便进来了,如今瞧着我,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
云桑暗叹口气,给虞宓添了杯茶,勉强笑道:“姑娘别多想,那丫头这几日不顺呢,芝麻大的小事也值得发作一番?”
虞宓眼儿不错,瞧着一处,圆润细长的手儿转着杯沿,半日方道:“我也知,跟着我这么个主子,委屈了你们。咱们一大家子过日子的,还没个磕磕跘跘。府里捧高踩低是常事儿,好歹我是正经姑娘,谁个敢真委屈我?不过少费些口舌,不与她们争执罢了。”
云柳近日来很是受了些闲气,便过来道:“姑娘,说句拿大的话儿,咱们好歹一处儿长这般大,我可是那等恃宠生娇的?不是她们惹人嫌,我何苦刻薄自个儿说这些闲话。”
虞宓放下茶杯,“我知你受了气,你倒叫我如何呢,为这些个小事儿排喧人一顿不成,不是闹的众人皆知?”
云柳道:“就是仗着姑娘性儿宽恕,那起子小人才这般的,姑娘好歹有点脾性,也叫她们知道厉害。”
虞宓先前觉着云柳小题大做,过于外乎体面,现下却是好笑,好歹她的丫头为着她。
因笑道:“好丫头,我错了还不成,往后再不敢了,谁个再给我们云柳姑娘气受,我第一个不饶她!”
云桑上前去推了云柳出门,“罢了罢了,姑娘跟前念会子亏欠便得了。你当谁跟咱们姑娘一样好性儿,纵的你越发狂了,出去忙你的罢!”
云柳话未说完,心不甘情不愿叫云桑推出去,便也自去理事。
一时云桑回来,虞宓方道:“云柳说的可是真的?那些个婆子便这般怠慢?”
云桑笑了一笑,“姑娘如何不知,那些个人眼里只认钱爷爷呢,那日打赏给得多了,可不是满嘴奉承;那日少了一二文钱,便歪嘴斜眼儿,有什么打紧,自来便是如此。”
虞宓道:“我何时在意那些小钱了,不是来人便有赏的?”
如何以往赏了好好的,现下却不中用?
云桑笑道:“那也没个比较不是,往常只姑娘跟四姑娘时常手里松些,姑娘又是极好的性子,谁个不愿来亲近呢。现下不说五姑娘打赏的比之姑娘多了好几倍不至,便是八姑娘也时常给呢,便显不出姑娘了,也是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