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失去意識之前,他擠出最後一絲氣力回應對方的辱罵:「就算不會受傷,可也是會痛的啊……」他就是不想看他毫不在意地流血,不想讓他痛,這也礙著人了嗎?
他低低喃著,然後,下一秒,很孬地暈倒在對方懷中。
璃愣了好半晌,然後……緩緩抬起抖顫的手,緊緊圈住懷中還溫熱的身軀。
「你這隻……蠢狗……蠢死了……」他咬牙切齒一遍遍咒罵著,斷句間卻帶著一絲可疑的鼻音。
「媽的……竟然會輸給瑕這傢伙……真不甘心……」他自言自語著,一隻手仍圈抱著男人的背,另一隻手則探進懷中,拿出一顆金色的彈珠。他取出腰間已經空了的配槍,將那彈珠裝填進彈匣中,然後,『喀啦』一聲拉開保險栓,將槍口對準天空,食指一個收攏—
『砰!』比一般子彈擊發更巨大的聲響在他頭頂爆開,連正對他發動攻擊的敵人都被嚇了一跳,抬頭望向天空—
只見一隻巨大的金蛇在夜空中閃耀,咧開了一口尖銳的獠牙,正用牠三角形的蛇眼俯視著地上驚疑不定的人們。
一時之間,整座港口靜悄悄的,竟似被那栩栩如生的爬蟲給震懾。直到那金蛇的形體逐漸淡去,化為夜空中的星塵時,那包圍著他的敵人才像是鬆了一口氣般地訕笑出聲:
「哈哈!這是什麼!惡作劇圖案嗎?!!」
「以為這樣我們就會怕了嗎~!真是愚蠢!!」
「嘿嘿嘿……就當是他們臨死前的小小掙扎~我們就意思意思害怕一下好了!!」
「有道理有道理……」
嘈雜的嘻笑聲順著夜風飄來—對方似也知道已將他們逼至窮途末路,此時竟閒情逸致地停下掃射,動起嘴皮子來。璃只是靜靜地坐著,環著那一動也不動的大個子,置若罔聞那些存心要激怒他的冷嘲熱諷,在心中默默倒數:
五、四、三、二、一……
『嘰—嘰—』約莫與他倒數結束同時,四周突然響起此起彼落的尖銳煞車聲,然後,是雜亂的驚叫聲:
「喂!喂!你們是誰啊!哇啊!」
「混蛋!哪個道上的!」
「……」
叫罵聲、槍擊聲,還有哀嚎聲不絕於耳,璃卻連眉毛也沒動一下,只緩緩地自地上站起身,攙著仙道悠一齊。
一名身著黑色唐裝的男子快步來到他跟前,俐落地單膝跪下。「璟不知右護法在此遇難,請護法原諒!」
冥門在國外的分支繁複且龐雜,且平時負責的主要業務多是情報蒐集。他身為其中一支分部的幹部,幾乎沒有機會見到主要在上海活動的冥主和左右護法,以致於今天在天空中見到那金蛇令,一時之間他還以為是他眼花。
而,之所以機警地叫對方一聲右護法,主要是對方手中那條閃閃發亮的銀鞭,還有……那混著血腥氣味,卻更顯得濃郁的香氣……在他靠近對方之際更是肆無忌憚地包圍著他……
傳說中,右護法不僅醫術過人,鞭法精妙,更有一身神奇的異香,當時冥門上上下下無不為之所惑……現在他終於也親身體會到那種心猿意馬,滿腹飢渴湧上的感覺……璟恍惚地想。
走神的黑瞳微微上揚,對上了一雙冷冷睨著他的雙色眼眸,頓時像是一桶冷水兜頭潑下,讓他從頭冷到腳,自知僭越地垂下了頭。
「護法……」璟渾身冷汗涔涔,連出口的嗓音也止不住顫抖。冥門上下階級甚嚴,若是他方才的冒犯與走神被護法識破,就算護法在這兒一鞭殺了他也不會有人有異議的。一思及此,他幾乎是氣若游絲地開口:「今晚歇息的地方已經幫護法準備妥當,不知道護法打算……」
璃將凍死人的目光調離不住發抖的璟身上,望著癱在自己懷中呼息清淺的的高大男人,淡淡地應道:「帶路。」
「是,護法。」璟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像是起死回生般俐落動作了起來,銜命而去。不多時,仙道悠那輛銀藍色的跑車便和另一輛黑色的積架一齊開至他身邊。
璃單手勾抱起仙道悠,邁開腳步朝那同樣滿布彈痕的藍寶堅尼走去—途中璟曾探出手臂欲接過他懷中的男人,卻讓他巧妙地側身避過,未言明的佔有欲讓璟朝那昏厥過去的男人多投去了好幾眼,終究還是出於職責地,硬著頭皮開口詢問:
「護法,他是……」接下來他們將前往冥門的分部,他總是得搞清楚這名陌生男子的身份以方便跟上級稟報吧。
璃將那沈重的身軀以著輕柔的力道放置在副駕駛座上,繫好安全帶,自男子腰腹處湧出的紅色體液很快地便弄髒了皮質椅墊……雙色眼眸暗沈沈的,像是沒有光線的死水。
「他只是……一隻蠢狗。」
他丟下語意未明的解釋,用力地摔上副駕駛座門,往前繞過車身坐上了駕駛座,發動了引擎。
璟立在車窗外,恭敬地再問道:「護法,那……這些人,該怎麼處置?」他瞟向不遠處那已死傷慘重的敵方。
璃垂下眼,望著染上自己衣服的,大片大片的暗紅色……對方溫熱的體液一滴滴落在他身上時那種刺進心坎的不明痛楚好像只是上一秒鐘的事……
十指收攏,他握緊了方向盤。
「別讓我看到活口。」冷冷的命令,殘虐的殺意,全因心中翻湧著的,無法平息的憤怒。
璟揚起一個嗜血的笑容。「遵命,護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