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清楚这一切全是假象,只是阵法的第二重玄妙之处,儒圣人非一般修士,他是铁了心要将自己困在身边,许是被他猜出了自己器灵的身份,许是活得太久,闲的。
“失败再正常不过,你何须冷嘲热讽的?”
“师傅!”
邵然一口茶差点没有呛死,忙起身恭敬立着,“我也是为师妹忧心。”
侍女们惶惶拜倒:“帝尊……”
萧白夜迈进门来,一贯的穿着打扮,内里是白袍,外罩连帽黑鹤氅,表情淡淡的,眼眸却深沉的厉害。给她一刻钟时间冷静过罢,夙冰嘴角微微抽搐,觉得这幻境也未免太真实了吧,儒圣人真是厉害!
她先发制人,扬手一道魔气,就朝来人打去!
“师妹你干嘛?!”邵然吓出一声冷汗。
“你这是怎么了?”魔气根本到不了萧白夜身边,就被他的护体真气打散。他微微拢了拢眉,“莫非是冲击境界时,元神出窍历太虚劫走火入魔了?”
夙冰一愕,怎么回事?
萧白夜见她神魂颠倒,问道:“你在太虚境看到了什么?”
夙冰讷然:“太虚境是什么?”
“修咱们这一系的魔功,由化神入合虚,是要经历太虚劫的,也就是重新历经一次生死轮回,若能有所悟,则进阶,无所悟,很有可能就此迷失自己而陨落。”邵然看她一眼,“看来你是属于后者,若非师傅……”
萧白夜冷冷扫他一眼:“先出去。”
邵然打了个寒噤,悻悻然地带着一众侍女离开。
堂内沉寂之后,萧白夜坐下,只看她一眼,闭口不言。夙冰思绪混乱成一团,完全摸不着头脑,只好道:“师傅,我在闭关的时候,神思内出现了非常真实的幻境……”
“哦?”
“咱们都死了……”夙冰一股脑全说了出来,从她夺了冷小扇的舍开始,一直说到秦清止,她讲的越是清楚,思绪就越是混乱,有些迷惑究竟哪一个才是真的。冲级时确实容易堕入幻象之中,但说经历的一切都是幻象,怎么可能?
小战,少卿,元宝……每张脸孔皆是如此鲜活。
还有邪阙!
夙冰打了个激灵,这怎么可能全是太虚幻象?
“休息一下吧。”听夙冰讲完一个冗长的故事,萧白夜似有一些乏了,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从太虚境中醒来,已是不易,待你休息几日,就会慢慢明白过来,你只是历了一场大劫。”
“师傅。”
夙冰见他欲走,忙出言喊住,“师傅,我想问血牙之中,是不是被您下了血咒?”
“我记得你闭关之前,我告诉过你了。”
“忘了。”
“那就没有想起来的必要。”
萧白夜离开之后,堂中就剩下夙冰一个人,摩挲着下巴站了很久,她后脚出门,化为一道白光落在城楼上,撩袍坐下,仔细留心城内的一切。上古的天空,宝石一般的蓝,一花一草,一人一兽,皆是记忆中的模样,没有一丝变化。
莫非夺舍重生之事,当真只是她所经历的一场幻境?
夙冰摸了摸心口,太不可思议了。
坐到天黑又天亮,她返回自己的洞府,侍女将一切打点妥当,原本熟门熟路的事情,夙冰竟有些不习惯了。打坐练功,口诀一经催动,她立刻感受到一股异样,慌忙停住,她试图在识海里搜寻金刚伏魔铁的影子,但一无所获。
折腾一番之后,索性就睡了。
之后的几天一直没有出过城,萧白夜得闲时,夙冰就去找他聊天,不得闲时,她就去城内闲逛。渐渐找回当年的感觉,不再觉得陌生。夙冰开始享受这一切,以现如今的心境,甚至看到了从前她看不到的景象,也想明白了她曾经想不通的心结。
“君上您出关啦?”
身后响起一个稚嫩的童音。
夙冰转过身,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正冲她甜甜笑着。识海经过一番搜索,夙冰才想起来他是血盟长老会二长老的重孙子,小孩子笑靥如花,双目如黑曜石一般闪耀。
夙冰心头一阵舒爽,正欲张口,眸子里一抹暗涌一闪而逝。
“君上您怎么了?”
“没什么。”夙冰抬起头揉了揉他的脑袋,“只是你的瞳孔里没有我罢了。”
小孩子搔搔脑袋:“我明明看见您了啊。”
夙冰苦苦一笑,没有说话。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座城,城里或许是空的,或许住着一些人,城的名字也许叫执念,也许叫心魔,兴许是幻境,也兴许是记忆。欲修仙者最初修体,摧毁身躯带来的桎梏。其次便要炼心,炼心的过程,就是打碎这座缚心城。
夙冰阖上双眼,去感受周遭灵气涌动的声响。
渐渐的有什么在她识海内凝聚,不断发出嗡鸣之声,继而钻出她的识海,飘在眼前。夙冰抓住金刚伏魔铁的尾端,手心里满满都是汗,她逼着自己睁开眼睛,认清这里的一切,继而举起伏魔铁,飞身跃起一棒砸下!
伏魔铁的另一端暴涨数十倍,劈山之势,“嘭”的一声!
虚像尽碎,夙冰被一股力量冲了出去,穿透重重阻力,终于摔回到现实中来!封闭的神识尚未完全放开,一道又一道高阶修士气息就纷繁涌入,脊背不由自主的绷直,肩胛骨立时被一道力量锁住!
“没想到你用了六十年时间,就毁了我的天工开物,还因此得悟,突破了金丹大圆满的境界。”力量在她体力打个转,儒圣冷冷道,“这么多年,你还是第一个,若你不是辟雷器灵,我倒是可以考虑收你为徒。”
六十年?
夙冰眸子一紧,看来画中时间与外界果然不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