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嬷嬷很快端了一盏不冷不热的茶上来, 亲自送到媚娘的手上, 在把茶水交给媚娘的时候, 低声飞快地说了一句,“姨娘莫怕。”
从做外室的那一天开始,媚娘就明白自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一直小心翼翼地生活着, 不敢让外人知道,今日一早突然有人闯入她的住处,强行把她接入了魏国公府, 她以为会受到很严苛的处置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却完全出乎她的预料之外, 此刻老夫人罗氏竟然愿意让她进门,这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她做梦都不敢梦到的情形。
媚娘感激地看了吴嬷嬷一眼,端紧了手中的茶杯,更坚定了自己的内心想法, 看了上首的老夫人罗氏一眼, 在触及到她肯定的目光后,缓慢地站起身来, 目光落在对面的徐氏身上,一步步朝她走了过去。
徐氏坐在椅子上没有动, 面上也平静如常,嘴角边还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只是那只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尖利的指甲掐入了掌心。
宁如玉担忧地握紧了徐氏的手, 她很想站起来阻止这一切,可是阻止得了一次,也阻止不了一辈子,如果男人要变心,天下女人那么多,又哪里是阻止得了的?除非徐氏能做出什么来!
媚娘终于走到了徐氏的面前,老夫人罗氏和沈氏都在等着看好戏,眼角眉梢都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和激动之色……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趁着我不在你们想对幼娘做什么?”就在这时,一道极为不悦的男声插了进来,宁庆安掀开门帘子大步走进屋里,扫了一眼屋里的情形就很快明白了一切,他快步走上前去挡在了徐氏的面前,盯住眼前的媚娘冷笑两声,“这么丑的女人,也只有我大哥才看得上。”
“你说什么?”老夫人罗氏和沈氏异口同声地问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
宁庆安冷冷地扫了她们一眼,满脸嘲讽地道:“我说,这个女人长得实在太丑了,就她这姿色我还看不上,她不是我的女人,她是大哥在外面养的外室!”
听到宁庆安说媚娘是宁庆良在外面养的外室,沈氏根本不相信,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有一种被人兜头打了一巴掌的错觉,太阳穴一个劲儿地抽抽,脑袋里嗡嗡作响,像是有龙卷风在她的大脑里呼啸而过。
沈氏很想就这么晕过去,可惜她身体很好,一向保养得精细,哪怕眼前阵阵发黑,头疼得快炸开,她也没有晕过去,还好端端地站在那儿,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宁庆安和媚娘。
怎么会是宁庆良的外室?老夫人罗氏之前都去打听过了,确定媚娘就是宁庆安的女人,服侍媚娘的丫鬟也承认了,养媚娘的男人自称是魏国公府的二老爷,魏国公府的二老爷不是宁庆安是谁?
“你血口喷人,你自己干了这样的龌蹉事你不承认,你还想把这件事推到你大哥身上,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沈氏抖着手指着宁庆安骂道:“你休想往你大哥头上扣屎盆子,以为家里人都那么好骗?”
哼!沈氏总算明白过来了,这是宁庆安当着徐氏的面害怕承认在外面包养了外室这事,就故意给宁庆良身上泼脏水,把媚娘这个贱女人推到宁庆良的身上好倒打一耙,简直可笑!宁庆良虽说算不上什么忠贞不二的男人,家里也养了姨娘,但是对她这个正妻也是很尊重的,才不会像宁庆安这样在人前摆出一副正人君子、坚贞不渝、爱妻护妻、绝不纳妾的坚定不二形象,回头再背着人在外面养外室!简直恶心至极!
沈氏仿佛抓到了宁庆安的把柄一般,转头看向坐在上首榻上的老夫人罗氏,声色俱厉地道:“娘,你看看他,自己在外面干下这样的丑事不承认,还想把事情推到他大哥头上,也不知道他在哪儿学的这等龌蹉心思,看到他大哥老实就给他大哥泼脏水,娘,你得给我和世子爷做主啊!”
“允文,媚娘现在还怀着你的孩子,你怎么可以不承认,宁家的血脉不能流落在外面。”老夫人罗氏此时也缓过劲儿来了,刚才宁庆安一走进来,就气势汹汹地说媚娘不是他的女人,她都被这个消息炸懵了,以为自己搞错了,但是媚娘这个人在这儿,她派出去打听回来的消息也确实说的是宁庆安,现下宁庆安又不承认,显然是为了徐氏那个贱人!
宁庆安冷冷地扫了她们一眼,目光中充满了讽刺,这可真是他的好大嫂,好母亲。
“你们自己问她,她到底是谁的女人?她算个什么东西?居然还想赖到我头上!”宁庆安指着媚娘冷笑道。
老夫人罗氏和沈氏心中齐齐咯噔了一下,就听到宁庆安对媚娘狠厉地道:“你最好老老实实地说你是谁的人?不说实话我就让人打断你的腿,一碗红花灌下去,再把你送去万花楼,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我还不信收拾不了了。”
宁庆安平日里看起来是个风流倜傥、俊美温和的男子,给人一种好相处的感觉,此刻他说出来的话却那么的狠厉无情,言行形成鲜明的对比,竟是比一个外表凶狠的人说起这些威胁的话来效果还要强烈百倍,杀伤力极大。
先前还一派柔柔弱弱走路说话都艰难的媚娘,忽然一下子就变得精神起来,扶着肚子噗通一声就跪倒在了地上,可怜兮兮支支吾吾地道:“妾,妾身的夫君是魏,魏国公府二老爷……”
“笑话!”宁庆安冷哼一声,“我就是魏国公府二老爷,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当着我的面还想攀诬上我?”
“不,不可能!”媚娘一下子抬起头来,大惊失色地看着宁庆安,抖着唇道:“夫君他,他就是这么告诉妾身的,他,他说他是魏国公府的二老爷,妾,妾身也曾在他的身上看到过魏国公府的牌子,可,可他跟你长得不一样。”
宁庆安目光冷冷地盯着她,问道:“你说你的夫君身上有魏国公府的牌子,他有自称自己是魏国公府二老爷,那我问你,他究竟长什么样?”
媚娘仔细地看了看宁庆安,凄楚地皱着眉头,呐呐地道:“他,他长得跟你有些相像,但,但确实不是你,面容比你稍微圆胖一些,额头上还有一颗黑痣。”
闻言,宁庆安扫视对面的沈氏一眼,一脸讽刺地道:“听到了吗?长得跟我很像,面容要圆胖一些,额头上还有颗黑色的痣,她说的是我的大哥,不是我。”
“不,不可能!”沈氏尖叫出声,花容失色,抖着身子厉声叫道:“你少血口喷人!”
宁庆安好笑得很,到这个时候了沈氏还不承认,耻笑一声对沈氏道:“我有什么好血口喷人的?她自己都已经承认了你还不肯相信,那就叫我大哥来当面对质吧!”转头对坐在上首榻上的老夫人罗氏道:“既然大嫂不肯相信媚娘是大哥的外室,非要推到我头上,我觉得还是让大哥来看看比较好,毕竟媚娘肚子里还怀着大哥的孩子,宁家的血脉不能流落在外面。”
这一下,宁庆安把老夫人罗氏的话也还给她了,先前她逼着徐氏接受媚娘的时候用的就是这句话,逼着宁庆安承认媚娘的时候也是用的这句话,现在沈氏不想承认媚娘这个人,他就把这句话还给老夫人罗氏,叫她来处理这件事,反正宁家的血脉不能流落在外面,不认也要认。
事到如今,老夫人罗氏哪里还有没看明白的,这件事就是她搞错了,媚娘就是宁庆良养在外面的外室,不是宁庆安的女人,她原本是想接着媚娘这件事好好打压徐氏一番,没想到反倒自打了自己耳光。
“去把世子爷叫回来,不用给他细说是为了何事,只管说家里发生了急事,老夫人让他赶快回来,慢一刻都不行。”宁庆安才不管老夫人罗氏同不同意,也不管沈氏的心情好不好,脸色好不好看,这件事涉及到他的清白,他绝不帮人背锅,直接吩咐了下人去把宁庆良找回来。
下人答应了一声赶忙出去找宁庆良了,宁庆安这才回过头来,看向身旁坐在椅子上的徐氏,眉眼瞬间就从凌厉变得柔和起来,一扫先前强势的气势,变得温和得不得了,仿佛他刚才的火气和恼怒都不曾出现过。
宁庆安半蹲着身子立在徐氏的面前,目光柔柔地看着徐氏,像只求安抚的小动物,低声下气地对徐氏道:“幼娘,刚刚让你受委屈了,你别难过,她真的不是我的女人,我也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儿,你才是我的心头宝,谁也没有你好。”
☆、58
徐氏秀美的脸上有了一丝动容, 抬起水光潋滟的双眸看着宁庆安, 这个男人是她深爱的夫君, 十几二十年相濡以沫的感情,先前她被老夫人罗氏和沈氏逼迫,又看到媚娘大着肚子站在她的面前,她们都信誓旦旦地说媚娘是宁庆安的外室, 媚娘肚子里的孩子是宁庆安的孩子,宁庆安背叛了她!她不是没有法子对付她们,她只是伤心害怕, 她真的很害怕宁庆安会背叛她, 这个男人啊,她爱了那么多年, 他一丁点儿的背叛她都受不了,她会控制不住而崩溃,不过还好, 他还是以前的那个他, 还是以前的样子,没有做对不起她的事。
“允文……”
宁庆安抬手捂住了徐氏的嘴, 一脸温柔笑意地看着她,微微摇了摇头, “不说了,我都明白,等处理完了这里的事,我们一会儿回去说。”
“好。”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耐心温和地待她,徐氏看着宁庆安,点了点头。
安抚好了爱妻,宁庆安就在徐氏的旁边坐下来,大手握住绵柔的小手,等着宁庆良来了好处理后面的事情。
幸好没有让他等太久,下人很快就把宁庆良找回来了。
“娘,你这么急着找我回来做什么?”宁庆良不知道屋里发生的事,刚走进瑞安堂的院子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儿,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屋,还没看清楚屋子里的情况就开了口。
沈氏张了张嘴,“世子爷……”
“夫君……”趴在地上的媚娘不知道哪儿来了力气,突然从地上爬了起来,扶住肚子径直朝宁庆良跑了过去,宁如玉看了忍不住眼角抽抽,生怕她把孩子给跑掉了,只见媚娘欢喜非常地跑上前去拉住宁庆良的袖子,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仿佛看到了希望。
见此情形,沈氏只觉得眼前发黑,脑袋顿时晕了晕,险些从椅子上摔下去,还好让身旁的宁如珍扶住了,着急地叫道:“娘,娘,你怎么了?”
宁如珍的叫喊声把沈氏拉回了现实,她闭了闭眼,手扶着额头,气苦地道:“娘没事儿。”
没事儿才怪,她恨不得冲上去把媚娘那个贱人给打杀了!可是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又不好发作,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哪怕心里再苦再难也只能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