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颙唤管家送他出府,自己则进了二门,回内院去了。
路过兰院门口,曹颙想着给李氏请安,没等进院子,就听到里头传来天佑与恒生兄弟两个嬉笑声。
进了院子,就见廊下有个木盆,天佑与恒生蹲在旁边,伸出小脖子巴巴地看着。他们兄弟身后,是小核桃与小榭两个。
“哥哥,大鱼……”恒生伸出手去,往水盆里探。
小榭见状,忙伸手拦住,道:“二爷别淘气,怪脏的,仔细太太说。”
恒生倒是听话,小手指了指木盆里面,笑嘻嘻地天佑,道:“哥,那条最大……”
天佑已是站起身来,道:“弟弟,听说厨房还有螃蟹与野鸡,咱们去看那个?”
恒生听了,忙不迭点头。
小哥俩转身,见了父亲,忙立得规规矩矩地请安。小核桃与小榭两个,也跟着俯身给曹颙请安。
刚好有丫鬟绣雀从上房出来,也蹲下身子。
曹颙摆摆手,对天佑与恒生道:“玩去吧。”说完,他就对绣雀道:“太太在么?”
李氏在屋子里听到曹颙的声音,扬声道:“颙儿回来了?进来吧。”
绣雀这边,已经挑起门帘,曹颙侧身进了上房,就见初瑜从里屋出来迎自己。
夫妻两个一起进了屋子,李氏已经从炕沿上起身,笑着对曹颙道:“今儿回来得早,就在这边用饭吧。我们娘几个,也还没吃。”
“是,母亲。”曹颙应着,道:“那儿子先回去换衣裳,稍后再过来陪母亲用饭。”
李氏点点头,道:“去吧,去吧。”说到这里,对初瑜道:“听说内务府那边送来了螃蟹,今年府里还没吃过,叫厨房那边收拾收拾,蒸一些吧。”
初瑜应着,出来吩咐了,随后同曹颙一道回了梧桐苑。
曹颙正弯腰洗脸,就听到初瑜道:“爷,二太太早上使人过来,请了太太过去。”
曹颙站起身来,初瑜已经将毛巾送上。
“又出了什么事儿?”曹颙接过毛巾,一边擦脸,一边道。
“二太太请太太跟着往将军府相看去了,已下了小定,还说八月十八要往将军府下大定。”初瑜回道。
曹颙还以为自己个儿听差了,撂下毛巾,追问一句:“往谁家去?小定?将军府,哪个将军府?”
“就是先前的那家,奉国将军永全。”初瑜回道。
听到这个名字,曹颙的脑子里就想是几曰前永全又跪又哭的模样,只觉得后背发寒。
“到底怎么回事儿?二太太迷瞪了不成,还想着说那个云格格做媳妇?”曹颙只觉得心里一阵焦躁,沉声问道。
关于东府亲事不协的缘故,曹颙都同妻子讲了,还专程吩咐初瑜一句,让她帮忙打听看谁家有差不多的姑娘。省得兆佳氏什么时候心血来潮,再胡乱结亲。
气得半死不活的才几曰功夫,这又缓过来了,还想着同永全家结亲?
“不是云格格……是她的侄女,永全的长女春华格格……说是云格格染疾,送了城外的尼姑庵修行去了。那边不愿断了亲事,便央求御史府三太太过来说合。二太太这边,不晓得什么缘故,就再次应了亲事……”初瑜回道:“太太也正为这个犯愁,头晌耐不住二太太央磨,帮着给春华格格插戴了,回来就开始后悔,怕在老爷跟前落埋怨。虽然旗人说亲,有不讲究辈分的说法,但是咱们家平素都是行了南边的规矩。侄女代嫁,这说出来,也不好听。”
曹颙实是无语,不晓得自己该怪兆佳氏失心疯,还是怪永全卑劣。
如今小定既下,外头看来,是将军府“仁义”,没有厚着脸皮将病格格送过来,换了身份不亚于云格格的春华格格代嫁。
如此一来,曹家再提退亲之事,就是“蹬鼻子上脸”、“不知好歹”、“狂妄无礼”了……*前院,跨院。
李卫听了朝廷要开捐的消息,已经欢喜地坐不住。
“开捐了,开捐了。哈哈……”他咧着嘴,手舞足蹈地蒋坚道:“总算有点盼头,我家老太太如今是三、五天一封信,都是催我回去的。做爹娘的想儿子,做儿子的也不是铁石心肝,早就想着有些出息,就接老两口到京城也跟着体面体面。”
蒋坚见李卫一味欢喜,少不得提醒他一句,道:“又玠,你可想仔细了。要是捐京官,只能到正五品郎中,而且还狼多肉少。不比外官,能捐到道台。那些不愿子弟外放吃苦的人家,都打得捐京官的主意,到时候这缺的价码不晓得要多高。又玠既是有这个心思,就要开始预备银子了。”
李卫闻言,笑容凝在脸上。
当初处理完前门的铺子,他手上有些闲钱。但是他生姓大方,平素也大手大脚的,鲜少在银钱上计较,一年多的功夫,也花得差不多。
“又要卖地。”李卫坐下,讪讪道:“真是白活了,都是三十多岁的爷们,还得跟老爹老娘开口要银子。前几年初进京时,就卖了两处庄子才来的。因寻不到正经门路,银子花得差不多了,没有半点进益。”
蒋坚闻言,道:“我这些年为幕,也有些积蓄。只是多使人送回乡下老母处收着,又玠要是用,我就打发人回去取。还有这一年跟着大人当差,各项润笔之资,还有本堂属官的敬仪,也能凑一些。”
李卫听了听,抱拳笑道:“非磷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一时有所感触,并不是艹心银钱。我家老太爷要是晓得这回有了准信儿,别说是卖地,就是卖房子,也是乐意的。再说老爷子攒了一辈子地,就算再卖两处庄子,剩下的田地还有不少。”
“又玠,瞧着你并无执着名利之心。要是补个晋身,同魏五爷似的,还不用艹心公务,做个富贵闲人,不是比补实缺自在。我朝官俸低,就算补了五品郎中,年俸也不过几十两银子。”蒋坚犹豫了一下,劝道。
李卫听了,摇了摇头,道:“非磷错了,我李卫也是一介凡夫俗子,如何能超脱于世情之外。若不是存了求名求利之心,也不会离乡背井,在京城漂泊数载。”
听了这番话,蒋坚还没醒过味儿来,就听李卫接着说道:“我本就是乡下莽夫,没有什么见识,是既求名也求利。雁过留声,人过留名。我李卫也盼着有个好名声,就盼着去做官,想着被人喊两声‘青天大老爷’。无利不起早,自然也求利。只是那黄白之物,托我家老爷子之福,够吃够喝够养活妻儿的就好,咱也懒得费心思去捞那个。这个利,是给别人的好处。因我当官,修路搭桥,让别人收益了,那就是‘利’……”
听了这番话,蒋坚已经站起身来,脸上添了郑重,给李卫作揖,道:“又玠能抱着这番‘名利’之心出仕,百姓幸甚。定能一飞冲天,青史留名……
(未完待续)